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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楚逐羲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一声声的问着,似是啼血的杜鹃。

容澜仍是一下下的轻柔抚过楚逐羲的黑发,将杂乱的发丝一一理顺,就像抱着小时候的楚逐羲一样抱着他。

“我不曾讨厌过你。”

“此话当真?”楚逐羲揪紧了手心中的衣料,好似手中捉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听容澜轻叹一声,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丝重量,似是无奈又似疲倦:“我不会骗你。”

楚逐羲沉默的听着,开口唤道:“师尊。”

“嗯。”

“师尊。”

“嗯。”

……

楚逐羲不知疲倦的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容澜亦耐心的一声又一声的应答着。

他叫够了,便闭了嘴,静静的搂着容澜,又伸手去牵对方盖在披风与广袖下的手,将那只微凉的手牵到自己腹前。

容澜由着楚逐羲牵过自己的手,另一臂仍是揽着他的腰,掌心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后背。

师尊的手还是那么瘦,那么凉。

楚逐羲感到掌心忽地一凉,一枚圆形的东西从师尊的袖中滑出,夹在了紧紧相扣着的手中。

他心中虽然诧异,却仍是面不改色的借着容澜长而宽广的袖的遮挡,指尖一顶便将那枚东西渡到自己袖中。

如此抱了一会儿,容澜才轻拍了楚逐羲的肩头几下,松开了双臂,缓缓的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师尊——”楚逐羲抬起手,锁链哗啦啦的响起来。

“嗯?”容澜又侧身望过来。

楚逐羲与容澜对上了目光,他张开口刚想说话,下一秒指尖触及到袖中冰凉的圆丸。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话锋一转,有些低落的回答道:“只是想叫一叫师尊而已。”

“……”容澜深深的看了楚逐羲一眼,随后将披风重新系紧,柔软雪白的兔毛没过了他略尖的下巴。

楚逐羲静静的看着容澜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脚步声也远去了,直至上头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与咔哒落锁的脆响。

他缓缓摊开手,一枚青色的药丸从袖中滚出,落在掌心。

第十九章

脚步声凌乱嘈杂,连带着喧闹的人声一同千回百转地沿着石梯直灌地底。

楚逐羲迷迷糊糊地自梦中醒来,方才将身子抽离墙角,抬眸便见两位身形颀长的同宗师兄从昏暗处踏出,满面严肃地先后入了地下室。

二人皆是内门服饰,一袭雪色的锦衣华服穿戴整齐,便连发髻上都十分隆重的插起了金簪。

当真是老熟人了。眼前二位正是那日架着他过来的,黎归剑座下其中之二的弟子,江惆与尚涟。

至此地步,他竟还有闲心苦中作乐地想——这贪夫徇财的玩意儿倒是懂得有始有终的道理。

江惆与尚涟几步上前,动作娴熟的解去了楚逐羲身上挂着的重重枷锁,却唯独留下了那枚锁在他颈脖之上、镌满了暗金咒文的玄铁环。

甫一被他们二人凌空架起之时,他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压在胳膊底下的一左一右两条臂膀竟是坚硬如铁棍般,不甚平整的骨骼恍若做工粗糙的狼牙棒,硌得他皮肉不住地发疼。

不过是不见天日的被关了两个月余,他的身子还不至于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楚逐羲心觉不妙,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昨夜里囫囵吞下的药丸,方才思及却又立即将此想法抛之脑后,本能地不愿多想。

他被推搡着向前,一步步地踏上参差不齐的石阶,直至眼前豁然开朗,冬日暖阳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足下的方寸天地,刺得他几乎睁不开双眼。

也在这一瞬间,持续已久的喧闹人声戛然而止,四周鸦雀无声,恍若死去一般。

澧州的冬是温柔的,就连拂起的风也极轻,甚至不能吹起他胸前的衣襟与发丝,然而落在面皮上却如刀割般刺痛。

楚逐羲缓缓睁眸,却见大群大群的弟子围于屋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此处裹了个严实。

诡异的寂静只维持了须臾,随后人群中复又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喧闹。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尖锐声响仿佛细长的锥刺,不留情面地狠狠扎入双耳,激得颅内胀痛不堪。

冰雪冷冽的气息沾染了血腥味,疯狂地灌入鼻腔中,如冰刃贯胸,刺得心口生疼。

弟子们哄闹着纷纷让开位置,又抻长了脖子迫切地想瞧些热闹,便如此目送着二位师兄押着楚逐羲踏上青石板路渐行渐远。

雪色惨白,似鹅毛般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身上冷得刺骨,浸湿了胸襟也冷进了心底。

这条路,楚逐羲认得,这是通往弑仙台的路。

他的师尊,好像又骗了他。

天色浑浊,浓稠得好似化不开一般,乌黑的厚重云层渐渐从天边铺张开来,又沉沉地压下,缓慢地融入了灰暗而模糊的地平线。

汉白玉高台就矗立在青石路尽头,它肩扛黛蓝天幕,手托盘凤石柱,仿佛威严的审判者,静默地睥睨着阶下的芸芸众生。

——真不愧是景行师尊啊,还当真是无愧“含霜”二字!

——那可是十几年的情分哪!换做是我,怕是真的会舍不得的,好生无情。

——呸,不成大事!这有何舍不得?魔族就是魔族,最是暴戾恣睢,你这会子心疼他啊,过阵子怕是连尸体都不知被抛到哪儿去了罢!

被雪渲成深红色的幡旄低啸着抱紧旗杆,身形已然在寒风中扭曲了,恍若青面鬼染血的獠牙。

楚逐羲披着风雪缓步上前,足下薄雪被踏得嗤嗤乱响,他看不见道路两侧弟子们的脸,也不必看见他们的脸。

行至汉白玉石阶前,他忽地振臂猛然挣开了钳制于他左右的江惆与尚涟二人,旋即趁着他们错愕之时一步踏上了石阶,又回首冷声道:“我有脚,我自己会走,就不劳烦二位师兄了。”

江惆抬眸与尚涟对视一眼,随后利落地分散至楚逐羲后方,一左一右的堵去了退路,才悠悠道:“既然如此,师弟,请罢。”

见着他们防备的模样,楚逐羲只是嘲讽一笑,他抬手拢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随后迈足步步上行。

愈是往上,风便愈大,直至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松散束着的发早已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而江惆与尚涟紧随身后,一丝不苟地将他送往玉台中心。

弑仙台中央矗立着一根高耸石柱,凤凰展翅欲飞盘于其上,绚丽尾羽攀着合抱粗的柱身绕了数匝,又陷落于形似祥云的纹样之中,每一刀皆下得极重,极其刻意地劈凿出异于其他雕刻品的深邃凹槽,刻痕蜿蜒连绵直通下方约莫半指深浅的方池,池底亦雕凿有镇邪神兽的图样。

如此道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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