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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敛了平素的淡漠,眼中呈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润怜惜,他望着萧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如同过去那般迁就,就像他仍是他的师叔。
萧衍并不答话,只是往里瑟缩了下。
晏顷迟等了须臾,不见他开口,只得再次温声问道:“你想一想,真的无话同我说吗?”
他话音方落,萧衍忽然问道:“晏顷迟,我有什么错?”
晏顷迟毫无征兆的停下来。他没料到萧衍还是会说这句,良久后,才耐着性子说道:“你还是不明白吗?你杀了同门,你叛门堕魔,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你已经回不去了。”
“可这是我的错么?”萧衍又问道,他似是真的不大明白,看着晏顷迟的眼睛里蒙着层茫然,“是他们先动手的,他们想要杀我。说实在的,我早就想杀了裴昭,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做,你总教我讲道义,所以我忍了很久,我等着你来帮我,可你始终没有来帮我,晏顷迟,我等不到你,所以我要自己动手解决了,这是我的错么?”
他说着偏过脸去,似是在竭力遮掩什么,忽然失声笑了:“其实你的道义一文也不值。你不喜欢我,又非要这样骗我。”
“……”晏顷迟静默下来。他看着萧衍,萧衍也在回视他,两个人的目光交错在一起,却再也没了昔日的潺潺情意。
晏顷迟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残余的光,许是来自桌上的烛火。
“我不喜欢你,”晏顷迟认真说道,“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萧衍,我只是你的师叔,我是受你师父临终前嘱托才将你带回宗门抚养,我自忖从未对你说过表达心迹的话,你为何会觉得我喜欢你?”
他一语落下,不知为何,心中竟催生出些许愧疚,这愧疚来得陌生,来得唐突,来得毫无征兆,他在刹那的失神里回忆起了某些零碎的前尘,却又在下一瞬被不露痕迹的抹去。
“萧衍,你是不是对我有所误解……”晏顷迟再也说不下去。
“你不喜欢我,”萧衍垂下眼,低喃重复,“是了,你不喜欢我。”
晏顷迟看着他,忽然觉得心痛的难以遏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尘封的心底破茧而出,绵长的疼痛让他难以呼吸。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起身,解开了牢笼上的禁制,迈了进去。
两个人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晏顷迟微叹声,掏出怀里的白色帕子,想帮萧衍擦掉脸上的污秽,却被萧衍下意识的避开了。
晏顷迟的手僵在半空,须臾,他收回手,接着说道:“你在怪我不帮你,可是此事不止是裴昭作证,还有所有人亲眼目睹,你要我信你,可连你自己也说这些人皆是死于你手上,你觉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那些人就是活该的吗?你半点也不打算低头,这般执迷不悟,你还要我如何?”
萧衍抬眼,眸子里寒霜再度覆上:“你不信我,那你来找我说什么。”
晏顷迟眉头深拢,沉默半晌,说道:“你若执意觉得自己无错,那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明日过后,一切都会过去的。”
萧衍冷笑了声,说道:“所以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晏顷迟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既然我们之间无话可说,那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
萧衍再也没话说。他听着晏顷迟渐消失的脚步声,眸色重新黯淡下来,牢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他失魂落魄的倚在墙沿,背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缓慢起伏着。
一切都会过去的。贺云升是这么说,晏顷迟也是这么说,似乎这简单的几个字,能够轻而易举的勾销他们之间全部的前情旧债。
可萧衍忘不掉。他曾在无数个日夜里被迫回忆着屈辱肮脏的往生,在死寂沉沉的牢笼里听着锁链拖曳的窸窣声。
他在无休止的等待中已经失去了全部,那过往的温情,那百转千回的渴慕,他为之献身的道义,全都尽数泯灭。
他于无人问津的雪夜里唯留下了恨,晏顷迟让他活在了恨里,可现在却又冠冕堂皇的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会过去的。这怎么能过去呢?
萧衍紧咬住下唇,尽量不让唇间泄出声音,那下唇很快被他咬得泛白,咬得失去了血色,最终变成抑制不住的轻颤。
烛火明灭幽深,黯了黯。
萧衍倏然抬手,把脸埋在双手间,掩住了全部的情绪。从这一刻起,他恨透了这三个字,他将恨意刻在了骨子里,所念不休。
另一边。
晏顷迟没有离去,他只是将自己隐在了岩壁的一处折角后,站在光照不到的晦暗里,听着萧衍强压抽泣时的呼吸,像小孩子一样微弱。
原来,萧衍的脆弱总藏在别人窥探不到的黑暗里。
晏顷迟怔了许久,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沉重炙热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心上,再也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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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界神域远在昆仑,行过乌里雅苏台,便能见得万丈高台拔地而起,屹立于混沌天地间,灰白色的天空透不出光,凛冽的风如刀子般的刮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此地不容任何凡人靠近,周围设有重重梵文镇压,连苍鹰都盘旋着无法落下,在临界神域前还有一道万仞深渊,阻拦所有妄图靠近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是有几队衣衫整洁的人马在缓缓跋涉,风将他们白色的衣袍刮得猎猎作响,他们却仍是秩序井然,形容肃穆的如出一辙。
巍然大门闭合在所有人眼前,他们已经确认了萧衍被关押在此处,晏顷迟因有事,先行一步回去了,他们便只能自行翻过这座雪山,沿路跋涉,以防止萧衍突然出了状况,他们没有及时察觉。
苍鹰的鸣叫穿破阴沉沉的天,扎在呼啸徘徊的狂风中显得十分刺耳。
“奇怪,我见要变天了。”有人忽然开口,只是那声音很快便被风打散了。
“是欲雪的天,快要下雪了,这里的气象本身就受灵气波动,不稳当,”旁边人回答,“不必多想,乌里雅苏台那里设有仙门百家的信号烽火台,要是真出了什么动荡,我们也可以去那里给宗门递信号。”
那人不再说话,他们都是宗门里过了元婴期的修士,对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有着极其敏锐的侦查,这里的风雪本该盛大,可此刻却像是全被什么兜住了,那雪迟迟不下。
眼见天边的云层积的愈发浓郁深黯,他们总算在这里察觉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意思。
“这天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有人说道,“倒像是被东西给拢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萧衍做得。”
可萧衍已经被关进去了,按理说,死寂之地的大门合上后,是绝对无法再被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