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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剑道崩裂,是剑心已毁。

“他先前受到的重创便是在此,他的剑心早就维系不住了。”医修说道,“若是现在才发作,三长老之前应当有弥补过自己的剑心。”

“我不知道。”谢唯说道,“倒是听宗门弟子说过,三长老和江家小公子有情。可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三长老这些年从不提起旧事。”

“他心中有郁结太深。”医修说道,“事已至此,回天乏术。”

咒枷发作起来如同万箭攒心,脏腑欲裂,谢唯是掌管仙门百草的总舵主,见过的病情伤势数不胜数,却如何也想象不到此种滋味。

他跟在晏顷迟身边数百年,见过他负伤被囚的样子,也见过他跪于高台泣不成声的样子,可沦落魄,难抵今夜。

谢唯此时只觉得药香香气太过浓郁,熏得他双眼酸涩。

他偏过脸看向窗外,晦暗的天光,压着万丈高台,暗沉沉的虚影让人觉得沉闷。

青衫医修颔首表示歉意:“不过三长老的剑心消毁和灵府碎裂不为同一事,他这具身体已经是冲风之末,油尽灯枯了,我们至多也只是能稳住他的灵气,在世间多耗些时日,他被困在自己识海所造的虚无万象中,多久醒来要看他自己。”

谢唯静默须臾,终是哑声道:“那便有劳诸位仙长了。”

——*****——

虚无万象中的雨还在下,浓云乌压压地积在万重宫阙的上方。

萧衍的病久不见好,裴昭入狱后,晏顷迟奉命出山,要调遣人马去栢行城襄助,他让贺云升守着萧衍,万不得出任何差池,有任何事都要相告。

晏顷迟心有所系,去的快,栢行城在界北,他带着弟子疾驰北上,不出三日便赶到了城边,此时不过入秋,北边却已下了大雪。

栢行城受妖魔侵害,城墙垮塌,四野荒芜,寸草不生,皑皑白雪落于其上,一脚踩下去,厚的不见黄土。

晏顷迟在此滞留了半月有余,才将事情处理好,临行前,栢行城的城主设送别宴款待,晏顷迟见弟子们乏累,便允了他们吃酒。

栢行城的城主是位剃发老僧,年过半百,早已远离尘世,他带着晏顷迟来到了永宁寺佛塔,此塔拔地而起,屹立于天地浮云间,塔上金铎共有一百二十多个,悬于每层檐角。

晏顷迟和老僧一并在此眺望远方,风过时,金铎相互撞击,声声悦耳,传遍城中每处角落。

“贫僧见三长老这半月来,日夜难寐,怕是被心障所扰。”老僧笑说。

晏顷迟双手合十,稍作行礼,不作遮掩的答道:“家中有一子受了伤,我心挂念,总担忧他近来安危,能否过此劫难,让您见笑了。”

“恕贫僧冒昧一问,三长老所修剑道?”老僧问道。

“是。”晏顷迟答道。

老僧“阿弥陀佛”一声,说道:“大道三千,剑道门路又极为庞杂,三长老既然选择了无牵无挂的一脉,最忌得便是情缘二字,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所念情爱皆为虚妄,三长老还是莫要贪念红尘为好。”

晏顷迟闻言,沉默半晌,金铎声时快时慢的回荡在耳边,他似有所思,并不作答。

夕阳余晖浸染了他的白袍,老僧看着他的侧颜,见他脸边附着朦胧的光影,冷清冷意皆融于此,化作了温软柔情。

他心有所念,念在远方,那双温润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只余下了天边落霞,深远浅近的绯色,承载着他的所思。

金铎撞击,声声不休,老僧许久又道:“贫僧诫言,枷咒禁锢本心,若要破除此咒,剑心必将受损,届时怕再难回头,及时止损方位绝策。”

“我知道。”晏顷迟微颔首。

“修此道者应当断念绝爱,若枷咒破了,剑心销毁,错得一步即是万劫不复。”老僧劝解般的说道,“倘若劫难将至,依三长老之见应当如何?”

晏顷迟沉默的低头,凝着那枚覆着灵气的玉佩,月白色的长穗在风中轻晃,与白袖一并扬在腰侧,长坠的红线系着他的从未宣之于口的夙愿。

须臾,他再抬头时,竟是带着一丝丝无奈,温柔地笑了:“多谢谨言。可我早已心有所往,若是真有那么一天……”

晏顷迟言止于此,眼光黯淡了些许。

剑心销毁,意味着剑道崩裂,命途凋零,万劫不复。他比任何人都清明,也因此无畏无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也希望萧衍能够平安喜乐,不受自己所累。

晏顷迟眼中漾起柔柔笑意,腰侧悬着的冷玉上面刻着他的尘缘,他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只是垂眸看着,将情绪藏得干干净净。

栢行城城主露出歉色,欲要再言,却听得那边有弟子来唤晏顷迟,送行宴已经结束,行装打点妥当,可以回宗门了。

晏顷迟也不再耽搁,他道了谢,策马与一众弟子消失在风雪里。唯有栢行城的城主尤自枯立于塔上,听着永宁寺塔的金铎随风相撞。

一百二十只金铎在风中晃动,编制着送行的乐曲,胜过金石丝竹。

老僧双掌合十,于心中百转千回着晏顷迟最后的话——

“我早已心有所往。”

静默良久,老僧似有所悟,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晏顷迟再回到宗门时,萧衍的病已经比先前好了些许,只是人还是多半在昏睡中,晏顷迟为了守着他,萧衍睡在床榻上,他便席地而眠。

窗外寒风骤急,催着撵着过路的行人。

晏顷迟偶尔能听见萧衍的低喃,他在昏沉无力中低念着师叔,眼睛又酸又涩,手揉过眼睫,带出来的都是血,他每每害怕无助,便会在疼痛里闷声呜咽。

晏顷迟给他拭冷汗喂药,抱着他不厌其烦的哄念他的名字。

“师叔……”萧衍手指紧攥着他的衣袖,轻之又轻的说道,“天南寺的梅花是不是要开了,你带我去看好不好,雨太大了,天黑,我怕找不着你,又怕你把我丢下了。”

“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看。”晏顷迟把他搂紧。

“你走了,就又剩我一人了,前些日子见不着你,去哪儿了?”萧衍依偎在他的怀里,涩声问。

晏顷迟垂首贴近他,轻声说道:“去栢行城了,在界北,那地方有你最爱吃的果子干,以后无事了就带你去,所以你要乖乖吃药,吃了药就能好起来。”

“又是以后么,”萧衍闻言低笑,喘息轻急,“日子真长呐……总是盼不到头。眼前都黑黢黢的,我见不着你,就总是会担心你的安危,我这几日一直梦见师父,师父总说想我了,说我都不去看他,可我很痛,我坐不起来,也看不见,我本想找你同我一道去看看他,但是贺师兄说你这段时日很忙无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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