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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我是丢到大街上就找不出的普通人,泯然众人的众人。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没有尊贵的出身,经历了两次高考,才考上大学,毕业后入职高中做老师,教学成绩不好不坏,职业生涯一步一个坎。

所幸我同你一样,保护了内心深处感知心动的能力。

动笔写这封信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动机,也许可以用这两天的经历来解释。

我现在已经结婚,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实际上这是冲动的结果,我也曾对这个决定感到过后悔)。

昨天,因为家里要来客人,妈妈叫我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中途或许出于关心,或许只是无意,她对我身上的生长纹表示遗憾。

尽管当时没有任何表示,但我内心其实很受伤。那是连妈妈也觉得不好看的痕迹。

晚上,我先生回家,带了点零食。其实我本性贪吃,只是想到白天的事,没有什么胃口。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于是说在减肥。然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我扛起来,坐到他肩头。

许多话,他没有说,但是我懂。于是我告诉他身上的纹路和自己的心情。他很平静,没有妈妈以为地那样露出任何嫌弃与不满。他说那些白色的蜿蜒纹路像闪电,像海浪的波纹,是曾经渡我捱过艰难岁月的印记。

我想你可以听懂这段故事的感动。

今早我起床换衣服,发现他的衣服挂在我的衣橱里,犹豫片刻,我没有将它们归回原位。

曾经我以为婚姻与感情可以互不干涉,我以为心中波澜可以按捺。

原来点滴岁月可以形成朝夕不倦的潮汐。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

落笔的此刻,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像十年前落在少年肩头的那几缕。

我心中汹涌着许多想法。

比如做他的爱人,不以价值计量的珍贵的爱人。

比如教他喜欢我,坦荡无畏地喜欢着我。

比如参与他生命,跟上他成长的步伐。

虽然此时此刻,我依旧是这个平凡、胆小、羞怯的我,选择将这些话告诉你,而不是告诉他。

但是亲爱的小乖,我想要告诉你。

这个世界很糟糕——每一道如针尖刺在背后的视线,晚上从车祸噩梦中惊悸醒来的内疚,清晨背着书包步履匆匆的孤独,熬到凌晨后仍然写不完作业而楼外灯火熄灭。时钟指针周而复始转动的每一秒,都让你觉得沉重。

但你仍然可以选择走下去,不管选择哪条路,荆棘或是坦途,不管选择什么方式,徒步或是划着小舟。

不要害怕,因为你仍然拥有发现美好的目光——冷战间隙的爸妈难得友好相处的平静,街角岩板下钻出的无名小花,街头偶然撞见的从少年到暮年的许多人同框带来的感动,某处遥远而陌生的山川河流带来的喜悦。

如果你能欣赏某一种事物,那么说明你也拥有这种品质或是获得这种品质的潜力。

你是如此的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也是如此的柔软,迟钝,坚韧不拔。

我用这些句子赞美你,也赞美我自己,试图给你勇气,也试图给自己勇气。

所以小乖。

不要害怕。

你的命运,经历之前以为不可捉摸的未来,经历之后皆是命定之路。

经由光阴,经由山水。

我们仍然可以爱这个世界。

二十六岁的陆敏。

这是二十六岁的陆敏,写个十年前的自己的一封信。

杭敬承坐在驾驶座,左手搭在降下的车窗外,指间猩红明灭,烟灰烧了长长一截,一颤,顷刻间青灰散入冷风。

作为电影人,他本应该对各种物象万分敏感。比如花盆怦然碎裂隐喻生命消逝,比如打在头顶的红光警告危险,比如通过镜子折射的人脸表示虚伪,比如大光圈营造的明亮平静烘托喜悦。

右手还捏着薄薄的信纸,抬起眼睛,视线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情绪面对这信上的心情。

杭敬承驱车去了青城一中,原想在外面等着,偶然得知高二年级下午有徒步活动,他不确定陆敏是否也参加了。

等在外面无所事事,索性过去。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下车,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散步,经过许多人,目光流落。

在人群中捕捉她的身影。

陆敏穿了件豆绿色长款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拖着个大编织袋,身后跟着好多学生。

他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清寂的视线有了着落。

/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降雪,天空灰白无云,翻卷的海浪是深蓝色,海天边际分明。

中学生的队伍浩浩荡荡霸占海滩,几面绣着活动和校徽旗帜飘扬。

“各班自己组织清理海边的垃圾,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这里整队。全体都有,解散!”

校长一声令下,各个班的队伍朝不同方向进发。

陆敏带着自己班去找位置。

今天十七班班主任请假要晚一会到,所以她这个副班主任代为带领学生参加学校清理海滩的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威严,这群孩子一出校门就跟撒了欢似的。

“老师老师,我们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老师,我们可以吃薯片吗?”

“老师,我要是现在回家一趟,会被发现吗?”

“老师老师.....”

一路上学生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陆敏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滩上,高声说:“第一,刚才校长讲过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第二,吃东西被抓到你们就完蛋了。第三,不可以擅自离开沙滩。”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擅自离开规定区域,到点就得集合。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记得找班长或者老师。”

语毕,她喘了口气,后悔自己没有带小蜜蜂出来。

“老师老师......”

“老师......”

又是几个学生围过来。

老天爷。

陆敏心里哀嚎。

到了学校安排的地点,学生们迅速分散成若干个小团体,嬉笑打闹,顺便捡垃圾。

陆敏安排妥当后,长处一口气,自己也拎了个编织袋,到处收垃圾,顺便四下瞭望,时刻注意学生的动向。

大多数学生三五成群,只有一个女孩孤零零走得最远,一个人默默走着,偶尔蹲下来,费力地扯出那些别人压沙下好久的脏脏的塑料包装。

陆敏眯眼睛,靠短短的头发和圆下巴认出那是戚卉。

“老师,看那里。”几个男生跑过来。

“什么?”陆敏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不远处有个卖零食的报刊亭。

“嘿嘿,饿了。”

陆敏:......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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