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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起身去给他倒茶水,裴元嗣大手却拉住她,直接坐了下来。

桂枝在墙下盯着,看着窗上的影子没动,眉眼通眺地溜了进来,给裴元嗣和阿萦各自倒了一大杯酽酽的浓茶、一杯淡茶之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裴元嗣拿起桌上的棉衣看了看,针脚很细密,一点也没有因为不是做自己的衣服而偷懒。

裴元嗣心里复杂的同时又很不高兴,织造坊那么多绣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心眼儿怎么就那么实?

他知道阿萦现在不怕他,便如现在,阿萦料到她又惹他生气了,凑过来搂住裴元嗣的腰,先在他怀里蹭了蹭,而后仰着头冲他甜甜地笑,“大爷,这是最后两套了,明天我完工了,真的就不做了。”

“我已经答应李夫人了,要做十套棉衣,否则我食言而肥,李夫人肯定觉得我说大话,而且您也教我‘一言贵于千金’,那我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呢?”

裴元嗣垂眼看着她,半冷不热道:“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日后这都督府的将军你来做我看就很不错。”

阿萦脸上的笑容一僵,慢慢变得拘谨起来。

裴元嗣起身去了净房洗手,回来的时候自己把衣服也换了,阿萦见他换了衣服,才反应过来这次裴元嗣是真生气了。

“大爷,您生气了?”

裴元嗣坐在书案旁举着一本书,她走过来,揪着衣带局促又小心翼翼地问。

裴元嗣是准备给阿萦立规矩,闻言他看也没看她,冷淡道:“你没错,你若食言而肥,错的岂不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萦急了,她半蹲下来,把脸靠在裴元嗣的膝上,“大爷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错了,明天我就把衣服给桂枝做,我不碰了好不好,您别生我的气!”

裴元嗣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见她真红了眼,一副快要急哭的模样,遂移开自己的目光道:“嗯,你听话,我就不生气了。”

说着伸出手想去扶阿萦,谁料阿萦却自己迅速站了起来,垂着头道:“我去铺床。”扭头就快步走进了内室。

裴元嗣没有在意。

过了会儿,内室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压抑的哭泣声,裴元嗣放下书,难以置信。

他就说了她两句……就两句而已,她竟然又哭了?

裴元嗣沉脸坐着,阿萦的哭声细得像秋夜窗外绵绵的细雨,勾勾缠缠又不肯停歇,抿抿唇,裴元嗣负手走进了内室。

阿萦趴在枕上哭,眼睛埋在右手手肘上,越哭声音却越小,现在只剩下哼唧声,听起来分外可怜和委屈。

裴元嗣看着阿萦打颤的肩膀,她的左臂明显不敢用力,只能伸直了半靠在床上,导致哭还要半歪着身体哭,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令人哭笑不得。

枕下压着一块淡蓝色的布料,裴元嗣将那布料抽出来,抽出来的却是一只淡蓝色绣海棠金丝纹的香囊,压边用的是金银二线,显得香囊就格外的贵气,这种颜色和花纹的香囊显然不会是女子用的。

裴元嗣再将香囊翻个身来,发现香囊右下角绣了两个小小的字。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绣的是哪两个字,突然眼前掠过一阵风,阿萦急切地将那只香囊抢走道:“您、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拿过来。”

裴元嗣威严地道。

阿萦把香囊背在身后,垂头丧气道:“还,还没做完,不好看,您别看了……”

裴元嗣看着她,不说话。

阿萦咬咬牙,上前搂住他说:“大爷,我困了,明天再给您看好不好。”说着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脖子。

她越是不肯给他看,便越是证明香囊有问题。

裴元嗣一动不动任由她使美人计,等她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从她袖口里顺走了香囊,阿萦发现时已是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将香囊翻了个身。

香囊背面用银色的细线、带有几分柳体意韵和女子柔婉的笔体绣了两个小小的字,左边那字是“肃”,右边那字是“萦”。

肃之,是裴元嗣的字。

肃、萦。

两个字紧紧地,缠缠绵绵地挨在一处。

这样直白又隐晦的小女儿心思,便是裴元嗣再不解风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裴元嗣抬起头,眼前的阿萦早已霞飞双颊,白嫩的耳尖通红,像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分外难堪窘迫地垂下了头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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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言贵于千金出自葛洪。

第32章

阿萦生得白, 肌肤吹弹可破,脸一红便愈发衬得她整个人莹润如玉, 美不胜收。

字也看清楚了, 阿萦难为情地从裴元嗣手中飞快地将香囊抢走背到身后,“做得不好看,我, 我明天就拆了,给您重新做一个。”

裴元嗣看了眼她的身后,一语不发。

他不说话, 阿萦也不好说什么,咬咬唇,悄悄抬头朝他瞅去。

裴元嗣漆黑的眸却在垂望着别处, 似若有所思。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等了半响, 阿萦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小声道:“天有些冷了,我去再换床厚些的被子。”

她收好香囊,起身下床穿鞋, 裴元嗣给她让出一个地方。阿萦用右手摁着床沿想跳下去, “一不小心”按了空,“啊”了一声身子就往下栽去。

裴元嗣眼疾手快, 大手托住阿萦的臀,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 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明月何皎皎,今夜窗外的明月格外柔美圆润,照之有余辉, 揽之不盈手。

阿萦的脸便更红了, 红润欲滴。裴元嗣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心“砰砰”急速跳了起来,忍不住闭上眼睛,紧紧攥住男人胸口的衣襟。

裴元嗣却并没有吻她,他拨开她脸上的发,低声问:“委屈了?”

阿萦睁开眼睛,心中有些失望,“有一点,”她搂住裴元嗣,在他颈间闷声道:“我没有怪您,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我事情做的不好,您上次和我说不想我做棉衣的时候我就应该不做了,可我那时没有放在心上,我会错了您的意思,以为您是在夸奖我。”

“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害得您回来还要生我的气,大爷,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很笨,连好话坏话都听不懂,是不是很不懂事?”

裴元嗣捕捉到了阿萦眼中的失落,他知道阿萦是想给他帮忙,本意当然不是想责怪她。他救过阿萦数次,且两人每日夜里肌肤之亲,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拿了她清白身子的男人有些好感也许是……正常的。

但他没有办法回应她,妻妾有别,他希望阿萦可以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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