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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舍得看着哥儿一辈子毁在你这个亲姐姐手里?!”
见阿萦目露惊慌,王嬷嬷才满意地松了手,“四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要活命,想要五少爷一辈子平安顺遂,就按着二夫人的意愿去做,沈家才有你姐弟的一席之地,别想着去求二爷,他可救不了你!”
王嬷嬷居高临下,轻蔑的目光在阿萦印着五指印的巴掌小脸儿上逡巡了一圈。
虽她极厌恶这对姐弟,却也不得不承认沈萦这张面皮生得的确可人,否则也不会只一面便将堂堂提刑按察使司的曹大人给迷住。
这小小年纪便生就一副勾人的身段和脸蛋儿,长大了那还了得?果然与她那早死的狐狸精亲娘林氏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就爱勾搭贵人!
王嬷嬷命芸香把阿萦扶起来,将一纸退婚书按在桌上道:“四姑娘心里应该清楚,这门婚事二爷可是应许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来置喙。”
“莫说前头二爷私底下给你定了陈家的亲事,咱们夫人就没答应过,那陈家的小子也未必是个好东西!二爷只稍稍透露来曹大人对你有意,他便主动上门退了这门亲事……”
阿萦看到退婚书上陈裕的字迹,脸色煞白,起身时衣袖扫过一只碧色茶盏,“啪”的一声清脆。
便犹如此刻她的心,生生地被撕裂碎成了两片。
王嬷嬷走后,她才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声音哀戚绝望。
芸香站在门口同情地望着阿萦瘦弱的背影,良心颇有些不安。
然踟蹰良久,终是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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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萦不知自己哭了有多久。
她本以为在听到爹爹亲口说要将她许给曹大人时眼泪已经哭干了。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婚夫陈裕身上。
满心期许他会来救她,只要她告诉他实情,他会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将她带出泥淖。
可他,竟然退了婚!
他明明答应过她,会对她一生一世的好,这辈子只娶她一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为什么,为什么陈裕,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
可惜陈裕已是不能再回答阿萦这个问题。
阿萦将那一纸退婚书撕裂揉成碎片,一边落泪,一边忍着刀割般的痛楚将碗中冰冷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她不能死,她还有阿玦。
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依靠。
王嬷嬷说的对,她不能连累弟弟。
倘若她拒不嫁曹诞,嫡母一定会将所有过错都算到弟弟头上,只要她挥挥衣袖,便能轻而易举毁了弟弟后半生的出路与仕途,那时他们姐弟二人将一生都被困在沈家,永无出头之日。
阿萦咽下最后一口汤,绝望地阖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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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便发现近来阿萦很是乖巧听话。
但凡她端来的饭菜,都会吃净,仿佛不敢再闹什么脾气。
自然也不会再哀求着她给那陈裕递信。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阿萦已经被关整整九天了。
关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嫡母沈二夫人。
这话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沈家家主、庆国公沈文铖在东院设宴邀请友人吃暖春酒,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曹诞酒后出来解手后迷路至西院,无意撞见了刚从绣房领完新衣回来的沈家四姑娘阿萦。
其时天色昏暗,举目四望不远处两三条四通八达的羊肠小道,曹诞于缭墙下踌躇间,见一妙龄少女自抄手游廊上款款而来。
这女子看着年纪尚幼,稍显稚嫩羞涩,却是雪肤乌发,犹如清水芙蓉一般的纤纤玉质,楚楚动人,曹诞看得眼睛都直了,主动上前邀阿萦为他指路。
阿萦不识曹诞,垂目为曹诞指了路,不曾僭越分毫,曹诞待她亦是客套有加,谁知回去之后没多久嫡母沈二夫人忽而告诉她——
她被曹大人看上了,曹大人要纳她为贵妾择日入门。
曹诞今年五十岁,不仅后宅妻妾成群,主母善妒手段狠辣,甚至连大孙子都与阿萦一样的年纪!
阿萦才及笄没多久,正如那枝头娇嫩的花儿一般含苞待放,怎么肯嫁一个行将就木、年纪都能做她祖父的老人?
嫡母不慈,父亲沈文德幼时却极为疼爱阿萦,阿萦急忙找到父亲,哀求父亲为她做主,然而父亲躲闪羞愧的目光与那日芸香看向她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阿萦,曹大人位高权重,你嫁他,也是、是不亏的……”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阿萦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她的爹爹、是幼时待她与弟弟极好极疼爱的爹爹!今日竟然亲口对她说,将自己十六岁年轻美貌的女儿嫁给一个五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做妾是不亏!
阿萦从前一直以为,她在爹爹的眼里是不同的,她是爹爹与心爱女子所生的长女。
阿萦的娘林氏是教坊司出身的歌伎,出身卑微,十六岁时被沈文德无意看中,重金赎下,从此后做了沈文德五年的外室。
阿萦长到五岁大的时候,大着肚子的林氏被嫡母沈二夫人发现接入府中,半年之后林氏就匆匆难产病故。
嫡母强势,父亲软弱,从小到大沈二夫人与沈家嫡出的兄弟姐妹对阿萦与弟弟沈玦便是百般刁难与冷嘲热讽,沈文德自觉对儿女亏欠,每逢姐弟二人遭受欺辱之后便总会想尽法子偷偷补偿一双儿女。
所以阿萦一直不觉得自己过得苦,因为她知道爹爹心里还有娘,几个兄弟姐妹中最疼爱的也是她与阿玦。
熬到她及笄那一年,爹爹从外面领回一个姓陈的秀才来,陈裕的父亲陈父是沈文德朝中的下属,他出身虽不显贵,但人上进正直,沈文德认为陈裕日后必非池中之物,问阿萦可否愿意嫁给陈裕。
阿萦相信爹爹的眼光,与陈裕相处过几回之后,两人便瞒着嫡母定下这门亲事。
那时沈文德常慈爱地抚摸着阿萦的头说,“我们阿萦嫁出去,便熬出头了……”
阿萦坐在支摘窗下,通红的眼眶滚落下一滴滴晶莹滚烫的泪珠,打湿洁白的绫帕。
沈二夫人给了她十日的时间,明日之后,不论她答不答应,都要穿上嫁衣被一顶小轿抬入曹府之中给曹诞做妾。
父亲沈文德虽亦是沈家嫡出,却大半辈子郁郁不得志,官职低微,一事无成。
而她一介庶女,给朝中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这样正四品的大员做妾怎么都算是她高攀曹家。
可阿萦不甘心啊,不甘自己的命运一生就这样任人摆布,不甘她即将重蹈覆辙生母的命运,在花一样的年纪困于高墙之中凋谢零落。
针尖扎入柔软的指腹之中,十指连心,阿萦深吸一口气,放下绣棚,攥紧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