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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怎么想的……孟如韫觉得自己的回答未必如他所愿。
孟如韫说道:“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所以你是陆大人,还是子夙哥哥,对我而言并无分别。所以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却从未提过旧事,因为从前事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陆明时闻言一顿,“可是对我很重要。”
“对你当然重要,否则依着陆大人的脾气,骗了就是骗了,没必要特地来同我解释。”
孟如韫想起前世的事,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仅凭她是孟午之女的身份,凭幼时一句娃娃亲的身份,他就能为她做那么多事。曾经孟如韫觉得很感激他,可是这一世重生后再与陆明时相识,她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矜矜只凭一个身份就能得到陆明时的偏爱,可如果一个活生生的“孟青衿”站在他面前,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孟如韫无心试探,却偏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陆明时同她道歉,“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怎么生气都是应该,只求别瞒着我。”
孟如韫问他,“若你今日不知我的身份,还会来同我说这些吗?”
“此话何意?”
“你若是同我说,我听着,你若是同故人说,这些话我就不想再听了。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对幼年的事已经记不清楚,所以陆大人不要来找我诉衷肠。”
这话说出口,孟如韫自己都觉得过于冷漠,可水已经泼出去与地上的土滚成了一团烂泥,她收不回来,索性与他把话说明白。
“什么叫不要与你诉衷肠?”陆明时皱眉,将孟如韫的肩膀掰过去,直面着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你知不知道,能把你找回来,对我有多重要?”
孟如韫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原谅我不能与大人您感同身受。”
陆明时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缓缓放开孟如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夏夜的微风仍有几分凉意,陆明时兀自冷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父亲和兄长都死在战场上,母亲悄悄将我送到阜阳,听说了孟家的事之后,她最牵挂的就是你和岚光兄长。母亲说,从容赴死是长辈的选择,独独苦了孩子,你本该在锦绣中长大,受父母连累早夭,可怜可憾,她要我每年清明都为你和岚光兄长祭拜。”
孟如韫静静听着,心头被无限悲哀所笼罩,她脑海中隐约涌现出一些朦胧的光影,然而每个人的脸都看不清。
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鹿云观里,母亲常年哀恸的面容,和清苦艰辛的生活。
“你确实不知,”陆明时的声音里带了自嘲的意味,“然而我却全然是因为陈年旧事未清才苟活在世间。从前只有恨和怨,如今又找回了你——矜矜,我本来真的很高兴,我以为,我在这世间,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闻言,孟如韫的心忽然软了下去。
她想起前世空荡荡的陆都督府,陆明时行在其中,形单影只如鬼魅。人前他喜怒不显,威不可测,不怎么动气,也很少对人笑,独处时其实也无多大分别。
只有一次,她撞见陆明时伏案入梦后惊醒,双目赤红,瞳中隐有火光,烧尽了,只剩乌沉沉的长夜,漆黑又空荡。
他梦见什么了?是昭毅将军陆谏战死沙场,还是陆家以通敌罪落了个满门抄斩?
刻骨的恨、难以磨灭的恨,是孟如韫在陆明时身上见过的最真实的情绪。
如今他说,他很高兴。
孟如韫相信他很高兴,她从不怀疑他对“矜矜”真挚的情义,这情义如此深厚,曾救她出永无止境的执念,可这情义又如此深厚,在“矜矜”这重身份下,“孟青衿”显得格外单薄。她是丑是美、是慧是愚都不重要,只要她是矜矜。
孟如韫的心如浸在一片寒冰未碎的湖中,时而浮出水面被暖煦的春风抚过,时而沉进水里被冷凉的寒冰划上。
她望着陆明时的背影,发现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她爱他,爱他是陆明时,所以也期望他,爱自己是孟如韫。
可在他如此厚重的情义面前,她的爱,浅薄得不值一提。
“对不起,我……”孟如韫走近他,咽下自己哽咽的声音,望着他怅然孤寂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句,“子夙哥哥……”
陆明时转过身来,望向她的目光复杂又幽暗。
这句“子夙哥哥”喊得如此勉强,陆明时没聋,也没瞎。
她藏着瞒着不与他相认,他生气,可勉强她亲近,他又心有不忍。
在孟如韫心中愁肠百结之时,陆明时心里也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倘若她的“子夙哥哥”是程鹤年,她会不会痛快乃至十分期待与他相认,听他情意绵绵诉衷肠。
这个念头一出,仿佛所有的失望都能得到解释。
“矜矜,你这样喊我,当真心甘情愿吗?”陆明时一字一句地问。
孟如韫欲言又止,纵然她回答说“是”,陆明时也不会信。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窗外传来了子时敲更的声音。
陆明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眼里露出几分自嘲的笑,“罢了,今天本该是我来道歉,怎么说着说着,把你逼成这样。”
他伸手将孟如韫披在外面的衣服拢了拢,放轻了声音,“太晚了,去睡吧,我这就走。”
他打算原路从窗户翻出去,孟如韫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会生我的气吗?”她问。
“不会。”
“你会再也不理我吗?”
陆明时缓缓叹了口气,“我会一直对你好。”
那便够了。孟如韫想,这已经是她借着矜矜的身份蛮不讲理得来的情义,她该知足了。
第34章 殿下
萧漪澜自宫中出来回到长公主府后, 就将自己关在佛堂里,谁也不见。紫苏想进去送些茶水也未得允,望着佛堂那紧闭了好几个时辰的门, 她转身去浔光院寻霍弋。
圣旨出后没多久,季汝青就给霍弋传来了宫中的消息。
今日太子将程鹤年的折子递进宫,皇上看完后大发雷霆, 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昭隆慧眼,千里之外, 竟看得比都察院还清楚”,而后才开始怒斥徐断藐视国法、贪赃资敌。
长公主入宫后,宣成帝细细询问了她在此案中的角色, 萧漪澜手中虽有太子与徐断分赃的账本, 然而挑动程鹤年检举此事,却与她无关。她回答不出宣成帝的质问, 不过替自己分辩了一句“置身事外, 未有瞒人耳目之举”, 宣成帝便大发雷霆,将折子摔在她面前, 与她道:
“你自己看看, 程爱卿说救下他的人自称是长公主麾下, 无缘无故, 谁会卖这么大人情给你,太子吗?”宣成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