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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话别。
他知自己若这般笑起来,便能自神态上减轻与兄长的相似。
果然元承晚见了他,神色略有松动,话音也和蔼。
裴无咎拜别长嫂,试探出了她的态度,心满意足走远。
兄长虽是眼下府上唯一的正宫娘娘,却是朝不保夕,时时有可能被逐出长公主府。
这二人且还有得磨。
可惜他就要返程。
裴无咎摇头长叹,扼腕自己无法于上京城亲观这一场大戏。
待裴氏三人终于登车,裴时行夫妇二人并立于长亭之外,目送着裴家马车轮声辘辘行于官道。
马蹄之下扬起一阵细沙,渐渐消失于云山青紫之间。
裴时行望一眼身骨纤薄如旧的小娘子,伸手欲搀,伴她步回停驻于道旁的銮车。
她却伫在原地,连眼风都不曾扫过来一个。
“本宫欲至西林赏景,裴大人自便就好,不劳大人费心。”
裴时行僵了僵,目光落在她秀美无瑕的侧面,轻轻蜷了掌。
长公主怒意未散,亦不愿见他。
那么,她愿入山水之间开朗心怀也是好的。
朝时将至,他也的确需得即刻启程才赶得及回城。
裴时行垂睫思量片刻,妥协中有轻哄之意:“那日是臣之过,万望殿下息怒。臣尚要朝参,无法共殿下同游,殿下记得万事当心。”
他自然得不到回答。
二人于沉默中静立片刻,他回身扫视众人,于人群中觅到前次受过他指点的侍卫统领。又上前嘱咐了几句。
远处的侍人只能望见那统领对着驸马神色正肃,频频点头应是。
待裴时行话尽,再回身,欲望元承晚一眼,她却早已登车。
车帘华如云绮,遮蔽严实,徒驸马一人立在原地,再也望不见长公主如霞光动人的面靥。
裴时行掩下黯然,遥遥一礼,踩镫跨马,径自往城门方向赶回。
身后人马窸窣一阵,两方人相继启程,便往南往北,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及至辰时方过,皇帝终于宣散早朝,文武百官金印紫绶,黑压压一片自正仪殿趋涌而出。
裴时行即便身在百官队伍里亦十分打眼。
他绯服加身,修长指节持着象牙笏,于殿中队伍里随潮趋行,面上却是万分罕有的心不在焉。
待步下白石台基,裴时行不待与众同僚一道用过廊下食,便径自驭辔出了午门。
岂料方至安化门便见长公主府车驾。
他眼力极好,此刻高踞马上,一眼便望见城门口的长公主銮驾。
轼后的马仆正手持金令由城门郎查验通行。
入安化门便是宣德楼,此处自来是人流稠密的繁华之地,五更即市合。门桥道旁,茶楼书铺、字画珍奇、真珠彩饰、货药花棚无所不包。
满目琳琅百色,人声喧沸入耳。
俊挺的男人于马上静凝片刻,待元承晚的马车顺利入城,汇入街市繁流,便默默掉辔,跟随前方的金銮车驾一同回府。
及至兴化坊,车驾渐次停下,人呴马嘶声一时热闹。
长公主自来出手阔绰,此行亦收获颇丰,裴时行眼望着如云侍人自车中取出桃花枝,琼花妍柔,枝茎遒华。
他将手中缰绳交给马仆牵回马厩,又见一行人手奉锦缎长匣并各色丝织布包。
身后还有鼓囊囊封了好几袋的酥蜜食、香糖菓子、砂糖团子之类,甚至还有以蕉叶、束系草绳的陶罐包装的小食。
约莫是西林附近村庄里头出来做生意的村户故意如此包装,以吸引游人。
她一贯能发现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裴时行眼中不自觉含了笑。
众人往来有序,正一趟趟搬置,裴时行却留意到一年轻童子驭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车驾行来。
而后口中长吁一声,也随卫队停在府门前。
一只白玉似的手自车内探出,骨隽神秀,甲盖圆滑明净,似可窥见主人的风采。
车内之人正欲攘起青色车帘。
那是一只男子的手。
裴时行心口一窒——
这也是能从西林买回来的么?
作者有话说:
道清:嫁出去的郎君泼出去的水,以后就要一个人搬去跟老婆住了(欣慰叹气)
第15章 狸奴
裴时行眼色陡然沉了下去,目光一错不错盯住那只手。
他也的确没料错。
自车内踏出的男子清肌秀骨,妙有姿容。发束莲花宝冠,身着青衣道袍,作轻尘净素的修士打扮。
迎在清晓朔风里,当真是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白面上一双凤眼眼尾极长,却难得丝毫不显阴柔。
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注视,抬眼正正与裴时行对上。
两个男子姿容都极为出色,兴庆坊前人流如织,府门口的女史侍人忙着自马车里搬移诸多物品,好似除他们自己之外,并无旁人留意到这一青一红的两道人影对彼此的不善。
一个眼底澹澹,缈如云山;一个通身威势迫人,星目生寒。
二人俱是面无表情。
“表兄!”
不远处传来女子娇俏清丽的嗓音,似流涵玉润又如真珠圆转。
裴时行心莫名跳的快了些。
他数日未能同她说上一句话,亦从未听她用如此语气唤过他。
闻声凝眸,便见元承晚踏一双流光丝履,臂弯碧绉银花披帛当风飏曳,风鬟间簪珥璨目,正满面笑意走向那男子。
身旁女史甚至小撵了几步才追上长公主的步子。
蛾眉曼睩的女子眼瞳光点惊喜,唇畔笑意殷勤:“表兄快随我入内,我唤府医来为你换药。”
那修道打扮的男子含笑又无奈,脚下倒是极为诚实地追上殿下的芳罗裙裾。
二人并肩同行,眼看就要有说有笑一道入门去。
裴时行立在原地,终于忍不住沉声道:“殿下归了?”
男人话音冷冽,方出口便在心头提了一口气。
前方二人顿了步子,元承晚立在阶上,回身望他一眼,转过脸笑对那男子说道:“表兄,这位是驸马。”
言简意赅,好似娶了丑媳妇却不得不见公婆的语意勉强。
裴时行胸口的气卸下一半。
幸好,她未如他先前所担心的那般,问出一句“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拿出身为驸马的雅量,拱手道:“在下河东裴时行,表兄远道而来,在下同殿下夫妇二人有失远迎,祈蒙见恕。”
沈夷白听出这话里的不善,眉宇间道骨蕴藉,只从容道:“裴大人多礼,某姓沈,名夷白,陇西成纪人也。”
裴时行颔首还礼,心下却迅速猜测其人同长公主的关系。
若是陇西沈氏,先帝养母沈太妃便出身陇西,长公主唤他一声表兄,想必沈夷白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