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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她嗔怪身边的丈夫,“我老公还说是我娇气,人人都这个感觉嘛。”
虽然以前就知道邓启言好像跟女人也可以,但直面这场景还是很有冲击性。肖嘉映脑子钝钝的,到小区门口道完谢下车。
没走几步被叫住。
“肖嘉映。”
邓启言走过来,周身一股凛冽的寒意:“留个联系方式。”
“不用了吧。”
“她让我留的。”他下巴向后偏了偏,目光对着自己手机,“快点,免得她起疑。”
嘉映愣了一下,敛低眼:“邓启言,你还是这么卑鄙。”
“你刚说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
他摇了摇头,抿紧唇。
留意到他手里的纸袋有盒蜡烛,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你生日?”
“嗯。”
邓启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邓启言的性格一直就比较冷漠,话也少,以前恋爱十有八九是嘉映主动找他。
两人你问我答,气氛比较木然,嘉映也完全忽略了帆布包里还有一只熊。
进电梯后熊咕哝:“刚才喊你半天,肖嘉映你耳背是吧。”
“对不起,我没听见。”
他抬手摁下按钮,镜中那张脸呆呆的。
“傻子。”熊翻了个无形的白眼。
上楼,回到家,肖嘉映把蛋糕拎到饭桌上,对着它出了一会神。
“你还打算把我在包里闷多久?”
某只熊的不满控诉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啊,对不起。”肖嘉映把它扯出来,搁在蛋糕旁边,又替它拨弄拨弄凌乱的棕毛。
“……刚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啊。”
嘉映轻飘飘的:“说了你也不认识。”
“喂肖嘉映!”熊说,“你要真讨厌我就直说好了,我随时可以走啊,没说要赖在你家。”
“?”
肖嘉映本来都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了,闻言回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熊。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熊矮胖的身体顿在那里,闷着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肖嘉映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满三十岁是大事,他也难得发了条朋友圈,尽管点赞的人寥寥无几。
他的朋友确实不多,从小到大都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家境也不算太好,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妈管他管得严,从来不让他跟同学过分往来,他妈说那是“鬼混”,学生就应该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这几乎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朋友少,不会跟人打交道,朋友就更少。
高中三年只有一个人对他另眼相待,那就是邓启言。
像肖嘉映这种人,别人丢给他一根吃剩的骨头,他都会感激地双手捧紧,何况是像邓启言当初那样关照他。
有一次嘉映得了流感,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高烧不退。
邓启言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烧得浑身酸痛,邓启言夜里把他叫醒两次,给他喂药,让他喝水,把他搂在怀里。他说他身上全是汗,又咳嗽,怕传染,邓启言说没事,自己身体底子好,不怕他传染。
当时在宿舍不敢开灯,也不敢吵醒其他人。他们静静地躺在一起,温和的黑暗包着他们,邓启言用手背试他的额头,替他挡住窗户缝漏进来的风。
深夜漆黑寒冷,没有暖气的宿舍能冻掉鼻子,可是嘉映的心从来没有那么暖过。
爱情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肖嘉映其实不懂,但至少在那个晚上,他觉得是邓启言的手。
可惜邓启言的心不像他的手那么温柔。
没多久宿舍另外两个人看出了他们俩之间的苗头,风言风语传得全校都是。肖嘉映被当成瘟疫,有男生夸张到碰到他的作业就说要消毒,还有无聊的人在黑板上写他俩的名字,再在中间阴阳怪气地画上一个爱心,等老师来了,看到了,全班就哄堂大笑。
事情闹大以后,他们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家长也来得很齐。
当着大人的面肖嘉映一个字也没有说。他脸涨得通红,掌心都被自己抠流血了,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但邓启言说了。
邓启言说:“不太清楚,我跟嘉映就是普通同学。嘉映确实一直在替我记笔记,打饭。我说过不用,但他坚持那么做。他说他愿意。同学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知道了,裴老师,以后不会了。我能回去上课了吗?”
现在想到这些他不觉得难过,就是没什么食欲。
熊问:“你不吃了?”
“先放这里吧,等我洗完澡再出来吃。”
肖嘉映进了卫生间。
眼下的天气,脱光以后还是挺冷的。家里的热水器一直就不太好用,修了两三次,最近花洒又坏了。
要抓紧时间让自己死掉啊,嘉映想。
再拖下去又该交房租了。
已经是不孝子,就该多留点钱给老妈,三个月的房租一万多呢。
他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可悲。
为什么要在今天想这些事呢,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30岁的生日。
可是我死了,小熊怎么办?
也不会怎么办吧。它都说随时可以走,没有要赖在我家的意思。
也许小熊也是看我可怜,所以才勉为其难利用我而已。
不过说到底,利用也是有点用才会利用吧。如果我真的毫无用处,谁还会来想着利用我呢?流浪猫也只会向手里有猫粮的人示好。
想着想着身体温度忽然变低,反应过来才发现是没水了。花洒咕噜咕噜地响,就是不出水。嘉映抬头鼓捣了一下,身上冻得瑟瑟发抖,只想赶紧修好,就干脆踩到旁边的马桶盖上,尽量去够热水器的插销。
结果一个没踩稳,人从马桶上直挺挺地摔下去,头磕在地板瓷砖上。
熊在外面只听到“嘭咚”一声,竖起耳朵等了两三秒,没听出什么情况,就喊:“肖嘉映?”
“肖嘉映你没事吧。”
卫生间的门牢牢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熊想把自己拎起来挪到门口去,但是屏息凝神费尽全力也做不到,它的位置连半寸都没动。
地板上全是水,挺冷的,肖嘉映昏倒了。
这个家里没有别人存在,也没有可以求助的途径。他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伤口的血不断向外冒,就跟当年割腕的时候一样。
大城市,到处是霓虹灯,繁华的街景,高楼,属于嘉映的也只有租来的家而已。
“嘭——!!”
有谁在撞卫生间的门,像人又不像人,像椅子。
嘉映想要睁开眼,但感觉房子在晃。他咽了咽口水,缺乏血色的嘴唇刚动了两下,身上就凭空多出一条浴巾。
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