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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将碎片拿到眼前, 一枚一枚地看过去, 再小心翼翼地与看着能够吻合的碎片放在一处。

这样繁琐而细致的活计做得久了, 便容易犯困。

李羡鱼便有些不着边际地轻声与临渊聊天。

她道:“过两日,便是立冬,披香殿里会自己包饺子。你素日里,都喜欢吃什么馅的?”

临渊将两枚吻合的碎片接起,放在一旁,答道:“臣不挑食。”

李羡鱼应了声,又轻声道:“虽说是这样。但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己包的饺子,总归比外头包的好吃些。”

临渊‘嗯’了声。

又听李羡鱼小声道:“那,要不,你便等立冬吃完了饺子再走吧。”

临渊动作微顿,继而解释道:“臣向公主辞行,是为摄政王之事。”

如今摄政王已经离开,玥京城里的风波也已逐渐平息。

那他们的三月之约,仍旧可以继续。

李羡鱼却没有因他的言下之意而高兴起来。

她羽睫低垂,声音有些低落:“不是这件事,是——”

是因为皇叔临别时告诉她,临渊不是大玥的人。

那他若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应当便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了吧。

便也像是皇叔一样,再也不能见到了。

她这样想着,拼凑手里的佩玉的动作愈发慢了下来。

好半晌才蚊声道:“没什么,我们还是先这佩玉拼好吧。”

兴许那时候,便有定论了。

临渊应声,重新垂眼。

窗外夜色转深,一轮明月悬挂在柳梢。

红布上的佩玉也终是被拼好。

虽布满了裂纹,但已能依稀看出原本的模样。

这是块镂刻成穷奇模样的玉佩。

当中刻有一个渊字。

临渊伸手触及。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徐徐蔓延到四肢百骸。

继而,他的脑海里蓦地一阵剧痛。

像是一块巨石砸开结冰的湖面,无数凌乱的画面自湖水中浮涌而起。

夕阳斜照。于承庆殿的重檐屋顶上洒下光辉如金。

他踏着夕阳余晖,自殿外的白玉长阶上大步而下。

锦袍黑靴,领口与袖口处都绣有蟠螭纹,看着冰冷尊贵,并不似他常日里的打扮。

同侧,有人玉冠束发,着银白锦袍,仪态从容地拾级而上。

在与他错身时,此人款款停步,那张与他有三五分相似的面容上神情温润。

“皇弟,今日是惊蛰。母后唤我来寻你,一同去她的殿中用膳。”

他停步,拒绝道:“有劳皇兄替我向母后问安。”

“父皇遣我去边境犒赏三军,即刻启程,刻不容缓。”

他的皇兄轻笑了笑,语声淡了几分:“父皇总是格外厚爱你。”

他皱眉:“皇兄在说什么?”

皇兄便问他:“你可还记得,年前父皇赏下的佩玉。”

他颔首,随意将悬在腰间的佩玉解下:“诸位皇子人人皆有。皇兄不是也有一块?”

皇兄轻笑,也将自己雕成白泽模样的佩玉取下给他过目。

“确实是人人都有。但是,只有你的,雕成了穷奇。”

穷奇,是胤朝的图腾。

都说天家偏爱长子。而胤朝的皇帝,却似乎从不避讳地,偏心他的幼子。

临渊骤然自记忆中回神。

他眸色晦暗,紧咬住牙关,忍住颅内仍旧隐隐发作的痛意。

他想起了坠崖之前的事来。

那时,他是遵从父皇的命令,来大玥与胤朝交界的边境处犒赏三军。

即将返程的时候,他的皇兄同样来此。

说是母后担忧,让他前来接应一二。

他那时并未放在心上,直至当日午后,谢璟邀他去林中猎鹿。

密林之中,万箭齐发,想置他于死地。

少年牙关紧咬,眸如寒潭。

已经拼好的穷奇玉佩,在他的掌中再度碎裂。

“临渊?”

隔着深浓夜色,他听见李羡鱼轻轻唤了他一声。

“公主。”

临渊本能地应了声。

回过视线,撞进一双清澈的杏花眸里。

李羡鱼正担忧地望着他,身子向他倾来,柔软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心上:“你怎么了?面色这样的差,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临渊握着碎玉的长指收紧。

一个是字到了唇畔,又被他生硬咽下。

他骤然想起,大玥与胤朝并非友邦。

若是李羡鱼知道了他的身世,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往后被人揭出,便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辨无可辩。

于是临渊重新将碎玉丢回匣中,低声道:“没有。”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也徐徐收回指尖。

她没有怀疑,只是软声安慰他:“总会想起来的。”

她弯了弯眉毛,轻声道:“兴许,等过几日,吃了立冬的饺子,便想起来了。”

临渊应了声。

对她道:“臣要离开两日。”

李羡鱼讶然:“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吗?”

临渊羽睫垂落,掩住眸底冷意。

自然,是去给他的皇兄准备一份大礼。

但他没有说明,只是向她保证道:“两日后的立冬,臣会准时回来。”

李羡鱼便也放下心来。

她从长案后站起身来,碰了碰自己因一直低头整理碎玉而有些发酸的脖颈,莞尔道:“那我便就寝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临渊想了想,主动问她:“公主要听话本么?”

他顿了顿,道:“还有好几本,没来得及念完。”

李羡鱼却有些困倦了。

她摇头:“还是不要了,你明日还要出宫的。”

说罢,她便走进低垂的红帐里,换上寝衣,将自己团进锦被里,徐徐睡下。

阖眼的时候,她朦胧地想着——

等这几本话本看完的时候,便再与临渊去街上买些新的回来吧。

既然他没有想起自己的家人来,那他便还会在披香殿里住下去。

住好久好久,直到他们的三月期满,或者是,她嫁到呼衍去的时候。

红帐低垂,烛影深深。

李羡鱼沉在自己的心绪中,安宁睡去。

*

翌日清晨,在李羡鱼醒转之前,临渊便已离宫。

他并未在长街上游逛,而是径自走到陋巷中,一家还未开张的杂货铺子前,抬手重重叩门。

里头旋即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嗓音:“谁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继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探出一张挂满不耐的肥胖脸孔,一张嘴还半张着,像是还忍不住要再抱怨几句。

但视线落到临渊面上的时候,却如遭雷击般顿住。

“您,您——”

他卡壳了两下,方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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