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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 “我以为——”不会出事。

在大队, 没人敢惹申宁,甚至因为能打猎,她在大队乃至附近几十里地还很有名气。

“以为不会被举报?”

谢温时轻笑一声,几乎怜悯地看着她。

“人心是最不能肯定的东西,申宁,你太单纯了。”

外面的世界人吃人, 每个人的指甲上、牙缝里都沾着血, 红江沟大队已经算是比较安定的异类了。

可他是从血肉狰狞的外界一路爬过来的, 自然知道人心诡谲。

包括眼前的姑娘。

他惊叹于她炙热单纯的情感,可那又怎样呢?

他给不了任何回应。

谢温时漠然地垂眼, 而眼前的申宁, 更是被他藏着深度厌恶的激烈语气吓到了。

“谢温时……”

这个时候,申宁才发现, 可能谢温时真的不是她想象里的样子。

多年前的小伙伴温柔、善意、聪颖, 眼睛里天然清明地倒映着这个世界的美好色彩,可消失了十几年又出现的他, 却成了一只,刺猬。

看着温顺柔和的样子, 露出肚皮, 实际上, 一旦触碰就会竖起浑身尖刺。

他那些不设防的天真,早已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磨灭了。

“申宁,”他再一次叫她的名字,口吻柔软而冷淡。

“我不想把自己葬送在这些无谓的罪名里,你知道吗?”

谢温时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得几乎有些尖锐,“我们应该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互不干扰。”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深陷污泥,而她赤诚坦荡,合该生活在大明天光下。

这些情感,对申宁来说太难理解了。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他明明看起来很生气,情绪很低落,像是要哭了。

她小心翼翼抬眼,声音很低,像是哄。

“你别哭啊。”

谢温时微怔,他下意识擦了下泛红的眼角,指尖干燥,没有水痕。

明明没哭。

他轻吸一口气,喉间有些干涩,却还是缓缓吐出了最后的话。

“申宁,我们以后不要接触了。”

申宁不想答应,但豹子敏锐地感知到他即将崩溃的情绪,好像被逼到悬崖的困兽,拼命挣扎,却逃脱不开。

谢温时像是在对申宁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不要再接触。”

他没有等她的答复,便匆匆离开,青年清瘦的背影像一棵的白杨树,树干笔直,却也易折断。

申宁怔怔看着他独自一人的背影,这时候,她才猛地想起一个问题。

谢家其他人呢?

……

谢温时越走越快,最后,他几乎大步在田野上狂奔。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灌进肺里,撑得胀痛,却让他的大脑愈发清醒。

他告诉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

他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心动,去耽误一个赤诚单纯的姑娘。

她可以和更阳光、更明朗,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在一起。

而不是他这样卑劣自私虚伪的人。

谢温时的步伐越来越慢,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曾经掉下过的大河边。

河边,还坐着一个人。

陈明英没想到会见到谢温时,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出现的他。

他心头一动,打了声招呼,“谢知青?”

谢温时循声望过去,便看见了陈明英,青年坐在河边回头,裤腿随意挽到膝盖上,露出小麦色的结实小腿。

青年剃着短短寸头,阳光健壮,分明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他心里总有些闷闷的。

谢温时撑起一个笑,微微颔首,“陈同志也在啊。”

他抬眼,转而眺望起大河对岸的群山,看着青翠山峦,不发一言。

陈明英眯眼看着阳光下的男青年,长身玉立,白皙俊秀,即使侧影都带着股斯文的书卷气。

明明穿着下地的衣服,袖口还沾着泥,却还是像旧社会书香世家养出的贵子。

一身内敛,捉摸不透。

他想起上午紧张危险的局面,暗暗摇头,要是他遭遇那种情况,肯定无法处理得那么好。

想到这里,他愈发觉得眼前人深沉得有些可怕。

陈明英心像是在敲鼓,鼓面震荡,激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忍不住先开了口,“谢知青和申宁很熟吗?”

谢温时猛地回头望过来,过了两秒,他却微微一笑,说得没有迟疑。

“申同志人很好,帮了我很多忙,但并不算熟。”

陈明英想起上午申宁听说知青点出事后的急切,觉得这话并不可信。

他犹豫了下,也望向宽宽的大河。

昨晚下了大雨,河水涨了些,眼下河浪打着卷翻腾出剧烈的水波。

陈明英的声音混合在水波声中,有些模糊,用一种轻松熟稔的口吻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申宁是十二年前来大队的,她那时候才五岁,个头很小,白净漂亮得像个年画娃娃。”

“那时候年景不好,她是逃难过来的,大队长当时咬着牙都想要收养她了,是申宁自己想一个人住。”

“大队给她个小房子,她天生力气大,放羊、种地都干得好,后来慢慢就自己立住了。”

谢温时沉默地听着。

陈明英想起小时候的申宁,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看向谢温时。

“她小时候就很凶,谁也不理,同龄的人里只有我和她关系好一点。”

谢温时的心沉沉地坠下去,面上却带着笑,疑惑地看回去。

“这样啊,陈同志想说什么?”

陈明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盯着他的双眼,直接道:“申宁没那么多心眼,我怕她被人骗。”

红江沟的人仿佛都不懂得弯弯绕绕,申宁是,大队长是,眼前这个陈明英也是。

谢温时望着太阳,那么高那么耀眼,挂在天上,注定是怎么也够不到的。

他笑了下,声音轻缓而坚定。

“申同志是很善良的人,不会受骗的。”

一道河浪猛地打过来,溅湿了他的鞋面,谢温时后退两步,看了眼阴沉的天色。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上工了,陈同志慢慢坐。”

陈明英笑笑,跟着站了起来,他拎上放在旁边的布鞋,随手拍拍,“我也该回去上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离去。

……

知青们下午都没上工,大队长坐镇,处理举报的事情。

几天以后,申宁才听宋雪洁说:“李建文被调去干挑大粪的活儿了,王成心是清理猪窝,大队长问了我们的意见,最后,他们俩都搬出去住了。”

申宁坐在田埂上,无精打采咬着狗尾巴草,听见这话也提不起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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