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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雁揉着眼睛醒过来时,意外地发现下午和昼谷哥哥上山打猎的阿莱亚正站在自己床边。

“阿莱亚!”他爬起来,没意识到哪里不对,还开心地抱住了浑身是血的青年的腰,“你们打猎回来了吗?”

阿莱亚身上常年带着这种腥气,雁雁以为这都是猎物的血,一时就没多在意。

他想让阿莱亚哥哥抱他,可青年一动不动,只是用哀伤的目光凝视着他的面庞。

然后,他摸到了阿莱亚鲜血淋漓的后背。

内脏破裂渗出的血浸湿了猎人的短衫,伤处皮肉绽开,甚至能直接摸到断裂的白骨。

雾太大了,没人注意到那块松动的巨石。

阿莱亚蔚蓝的眼眸睁大着,死前还在望着那他亲眼目睹母亲被野兽咬死的洞口,他来不及感到疼痛,就这样失去了一切意识。

56.

阿莱亚单膝跪在床边,握住了少年细细的胳膊,轻声说:“小雁鸟,来吃掉我吧。”

第25章

57.

雁雁将散下的乌发拢到了背后,怔怔地看着阿莱亚英俊的脸。

这样看了会后,他才回过神,安静地垂下头,白皙柔软的面颊蹭过青年的手背,乖巧地伸出舌头,仔细地舔掉了对方掌心里沾着的污血。

“阿莱亚……”他轻声问,“很痛吗?”

山魇怎能懂得人类的哀伤?

他没生过病,没有真切地感受过疼痛。

成年之后,他的容貌会停留在最美的时候,不老不死,如神灵一般长生。

雁雁听话,知恩图报,信赖人类,只要有一点好吃的食物就能满足。

他就像被风吹起来的一朵小小的蒲公英,永远都轻盈地飞在半空,世间的所有苦难都与他无关。

“有一点痛。”阿莱亚蓝得像清晨海水一样的眸子里映着少年的身影,说,“但只要……只要我的神爱我,我就不会再痛了。”

“阿莱亚、阿莱亚不要伤心,”雁雁把毯子盖在他正在逐渐变成树干的身躯上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学着阿婆哄孩子的动作抚摸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安慰他,“我有办法,我会有办法。”

少年亲了亲他冰冷的唇,跟他说:“阿莱亚,我爱你。”

58.

积水已经没过雁雁的膝盖了。

他寻着阿莱亚的味道,赤着脚飞快地往山上跑去。

魇的体质让他浑然不觉风雨的寒冷,乌发不会被雨水打湿,柔嫩的脚底也没有被石块和枯枝磨伤。

本该守住他的青年正抱着长矛靠在楼梯口酣睡着,胸膛平稳地起伏,幸福地沉浸在了山魇制造的梦境里。

所有村人都在昏睡,没有人察觉到魇的离开。

雁雁跑啊、跑啊,肩胛的骨头渐渐异化凸起了,白嫩的脚丫变成了跗跖。衣裳的布料被强大的力量撑破的瞬间,他像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茧丝,身子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轻松。

雁鸟睁开了眼眸,金黄的虹膜在昏暗中反射出了奇异的色彩。

它舒展开了黑色的羽翼,尖锐地高声鸣叫着,呼唤着自己可怜的信徒。

59.

落石太沉,路窄,而雨又太大。

视线受阻,昼谷无法确定是否还会有新的落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死亡,他没有听到阿莱亚临死前的惨叫,但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结实的身躯被砸成肉泥和骨头被霎那间的撞击碾断的可怕声响。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瘫坐在地上,差点被冲进鼻腔的腥味刺激得呕吐出来。

鲜红的血从石头下源源不断地淌出来,被细密的雨水冲洗着,和着烂泥流下了山坡。

村中有人去世时,会有其他人为他收拾遗物,并为他擦拭身子,让他体面地上路。

等昼谷去做告别时,看到的常常是逝者安详的面容或者已经封上的棺木。

他不敢相信阿莱亚就这样死了。

他想他们应该上前搬开落石,抓紧把青年送回村落上药和包扎伤口。可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猎人们都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往前,害怕崖上再落下要命的巨石。

昼谷使了很大的力,脸都憋得发紫,但怎么都搬不动这块石头。可即使他是少族长,也不能强迫那些年轻猎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手。

所以,他们只能抛下阿莱亚。

黑云沉沉,寒冷的风在山谷间回荡着,恍若一首悠长的哀曲。

第26章

60.

雁鸟收拢翅膀,落在了死不瞑目的青年身旁。它落在地上的一刹那,棕色的鸟爪就化成了一双属于人类少年的腿,乌黑的羽毛一片片地钻回到了皮肉之下。

雁雁浑身赤裸,洁白的皮肤似乎被一层荧荧的亮光笼罩着。他像一朵从高高的云上落下的雪花,永远不会被玷污,永远纯洁无瑕。

他就这样站在密密的暴雨中,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莱亚,全然不觉风中的寒意。

“阿莱亚……”他跪在了泥水中,轻轻地握住了阿莱亚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大手,一边低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一边低下头,将嘴唇贴上青年的指节。

山魇没有为人类流过泪。

它不懂死的含义,只知道唯一的信徒即将离自己远去,此后不会再有月亮下的私会,不会再有第二个“阿莱亚”带它爬上山顶,郑重地向它许下带它离开的承诺。

阿莱亚的头颅是完整的,可脖子以下的身躯都被巨石压成了血泥,骨头全断了,内脏从破了的肚子里流了出来。大雨冲走了大部分的腥血,可还有些血融进了石头的缝隙里,渗进了泥沙下,即使过去千百年,砂石上的暗红也不会褪去。

死后,阿莱亚就失去了“人”的身份。

他成了山的一部分。

他蓝色的眼珠嵌在深邃的眼窝里,像两颗黯淡的宝石。雁雁亲吻了他的额头,纤细的手指替他将散下的鬓发略到耳后,再轻轻地擦拭着他唇上早已干涸的血。

山魇不是神,也不是鬼。

人们把不幸归咎于它,同时又忌惮着它的力量。事实上,大多时候它都温顺无害,不通人情事理,宛如刚出生的羔羊,在它感到快乐时,还会向它所偏爱的人类施以福泽。

山魇的主食是人的欲望,孤独、哀伤和怨恨则是开胃小菜。它将苦难吞入腹中,再慢慢将其消化殆尽。在昼午族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它就像噩梦的种子,寄生在这座他们赖以生存的山中。

巫师们欺骗了族人。

生死相依,山魇从死亡和腐烂中孕生出的孩子,因此也代表着新生。只要它愿意,它就会像神一样满足信徒的愿望。

可按山魇的年龄来算,雁雁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力量远不如那些活了上千年的魇。

他可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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