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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没什么意见，却偏要拿个莫名其妙的婚前协议来试探。

“我可没写什么不平等条约，”周母避而不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杨岚，笑道，“你们俩隔三差五闹个分手，多难受？我们家凯凯跟你一闹分手就要了他命似的，茶不思饭不想连话都不多说，我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都揪心。今天你既然肯来见我，那不如咱们直接把矛盾彻底解决一下，摊开了说清楚，大家都高兴。”

“妈……”周凯人都麻了，那感觉就像自己五岁时玩轮滑用高难度动作装B结果磕掉门牙的事儿被妈妈闲聊时挂在嘴边儿一样丢人。

杨岚摸不着头脑，简直怀疑周母这是看穿了她的迟疑和贪心在故意整她，“别的不说，如果两个人走到婚姻这步都要像防贼一样，连最基本的尊重都荡然无存，还谈什么信任。”

“哦，”周母敛目，笑意愈深，“那杨小姐又给出了几分的信任呢？”

“……”杨岚没料到周母突然这么转折，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暗暗吐槽：哼！男宝妈！你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前科累累这怪我不信任吗？这跟你们有钱人对我们穷人的偏见能相提并论吗？可她没办法开口反驳，因为她自己都能直接猜到周母会如何回答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呢？是不是别有所图？”直接逻辑闭环了。

“咳……先吃饭，”周凯一看氛围突然剑拔弩张，赶紧打圆场，“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杨岚沉默，低眉顺眼地咬了一口炒冬笋，仍然没压下内心的不平，深吸了一口气，特铿锵有力地开始发言：“阿姨我还是想跟您澄清一下，我跟周凯谈过的其他女朋友不一样，如果您试图用同一种方法羞辱劝退我，那我可能需要念一句诗，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周凯一看这苗头压不下去，痛苦扶额，心想：提前嘱咐了八百遍，最终还是没拦住。

周母闻言倒是开怀大笑，“是不是今天的场面不够郑重，以至于杨小姐认为我经常如此？他自己瞧上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见的。杨小姐可以算是首次统一了我们母子择偶标准的女人。”

杨岚脸颊一红，全然没了几秒钟前慷慨激昂的架势，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们标准还都挺低的……”

周母笑着摇摇头道：“我跟杨小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类人，容易对更难的事儿产生多巴胺，通俗点儿说是喜欢用高难度的挑战来自虐，因为我从小就明白，经历痛苦使人变强，而变强很爽。”

“周凯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杨岚别别扭扭地咬了咬嘴唇，懊恼地心想自己小时候的幼稚发言都快人尽皆知了。

“我欣赏这种强者心态，可我也希望杨小姐明白，有些痛苦是有意义的，有些苦难则是负价值的，你完全可以摒弃后者。”周母的表情逐渐肃然，“很多女性在感情里也倾向于自虐，而那种愚蠢的自虐源自于她们不想主动承受思考问题的痛苦，所以更愿意被动忍受强者的压榨和剥削，企图用自己的可悲可怜换取同情和怜悯，寄希望于别人的道德水准。但很可惜，这种奉献几乎是必然被辜负的，因为这些廉价的痛苦没有价值，更加悲哀的是，她们的生命都是由这些组成的。我说句心里话，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嫁给什么人，拥有多少钱，都不会存在有价值的人生，底层男人会贪小便宜，贪她们那点儿免费的付出，但我们家不需要，我更希望找一个有脑子的儿媳妇，慢慢培养，做我的接班人。杨小姐确定不看这份婚前协议吗？”

“……”杨岚不知如何作答，不知所措地与周凯对视了一眼。

“有时候我也会自省会不会太过condescending，但杨小姐毕竟还太年轻，有些话不说直白怕你误解。”周母温柔地望着她，“先吃饭吧，吃完饭陪我去楼下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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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思绪纷乱，一顿晚饭吃得没滋没味。她此时此刻多少有些理解周凯这种佛系躺平又胸无大志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若她有一个这么强势又难以企及的母亲，估计她也早被打击得万事随缘了。

周母对饮食非常节制，每道菜浅尝几口便不再动筷。

“妈，要不……今天就不散步了？就在家聊聊吧。时间不早了，她得回宿舍。”周凯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她明天早八的课。”

“哦，那今晚住家里吧，明天早上司机开车送她去学校。”

周母虽然面儿上显得很热情周到，但语气不容置喙，俩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再吭声。

周凯轻咳了一下，“那我也……”

“我们女人散步聊天，你离远点儿。”周母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实在闲得慌你就去健身吧。”

“……”周凯感觉这“见家长”的味儿不太对，自己仿佛是个“中介人员”。

杨岚只能唯唯诺诺，被周母拉着出了门。

夏至刚过，夜晚残余了些暑气，微风一吹倒也并不燥热。

“阿姨，其实我对您的公司没有兴趣……”杨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做科学家，真是孩子气的梦想。”周母蛮不在意地笑笑，“谁没做过这种梦呢？”

“哪怕只在物理领域贡献自己微小的力量也是好的……”杨岚一早便知周母出身不凡，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底气。

“我小时候第一个愿望是做医生，后来想做medical ? scientist，但是和国内不同，美国的医学院门槛很高。所以我一直非常非常努力，最终如愿读了哈佛和MIT联合的MD-PhD项目。”周母踏着石子路走得缓慢，眼神非常平静地望向前方，“第一年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充实、满足、斗志昂扬，直到我被业界知名的学术泰斗性骚扰，我开始怀疑象牙塔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纯粹。”

杨岚诧异地回头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对于大部分领域而言，科研最重要的是经费。和国内不同，西方国家资本介入科研非常常见。可投资人又不可能大公无私地把钱放在一项ROI低的长期项目中，这就造成了医学领域的很多研究本就是利益导向的，投资人想要什么样的实验数据结果，研究就朝着哪个方向进行，哪怕是烟、酒、糖、汽水这些对人体的健康有害的东西，你依旧会看到一些研究证明其危害影响不大。”周母边走边继续道，“你才刚读大二，我想你以后会渐渐发现，你们所谓的做科研，最终会被简单量化为发了多少paper，拉了多少项目，归根结底仍旧是庸俗而功利的，和你小时候想象的物理学家肯定不同。你要说可以避开这些，纯粹为了科研理想、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