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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很巧,”站在门前的陶明逐一身白衣,冷冷笑起,“我才从坪洲离开不久,怎的这般倒霉,就摊上了你们两个。”
他也不顾谢紫殷的表情,抬起下巴觑向屋内:“说说罢,你得了心疾还不够,偏要让他也尝尝罹患心疾、苦痛难忍的滋味?”
谢紫殷看他片晌,淡淡道:“既然是心疾,那为何还昏迷不醒?”
“……”
“你还好意思问我?”陶明逐瞪大眼睛,“他心神受损,又吹风淋雨,自然是因着风寒才迟迟不醒。”
谢紫殷道:“药呢?”
陶明逐又是冷笑:“我有药,但我觉得你病得更厉害。要不我还是先治治你罢。”
谢紫殷挑眉:“你为何来江州?”
“……呵,问得好。”
陶明逐:“家中长辈让我多去游历,去多看看人间的疑难杂症。”
“真巧啊,我就又遇到你们。尤其是遇到了你。”
谢紫殷道:“这未尝不是缘分。”
“我不想要这缘分。”
“你好端端怎么把人的心疾都给逼出来了?”陶明逐道,“你不想活也就罢了,怎么,黄泉路上一个人走,谢相大人还会害怕啊?”
谢紫殷微笑道:“陶公子对我似有许多不满。”
陶明逐道:“谁让本公子医者仁心,一想到这霍皖衣的心疾都是你害出来的,我便把你看成杀人凶手一般,恨不能把你抓了下狱。”
谢紫殷不为所动:“陶公子说笑了。”
“呵。”
“我即日就会动身离开。”谢紫殷忽而道,“陶公子与我一同走吧。”
陶明逐道:“凭什么?”
谢紫殷转身,脸上依旧有两分笑意:“陶公子不是医者仁心吗?你难道要让霍皖衣死在回盛京的路上?”
“……”
回往盛京的车马又添了一辆。
霍皖衣窝在被子里,周身寒凉,额上却滚烫,热汗捂在衣下,令他脸色潮红。
陶明逐看他这模样就牙痛头疼。
“换了。”
话音落下,搭在他额上的帕子便被换了一条,暂时缓解了些许热气。
陶明逐道:“我只以为谢相大人的心冷,没想到谢相大人的心也有细致的时候。”
谢紫殷捏着帕子的手一顿。
他偏头看了陶明逐片刻,微笑道:“我也没想到陶公子的嘴也有这么尖利的时候。”
“因为本公子倦了。”
“遇到你就准没好事,”陶明逐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谢紫殷敛下眼帘。
他说:“因为世人都喜欢假象。”
好的亦或坏的。
完满心中所想的假象,即是世人所求。
而他恰好曾属于陶明逐所想要寻求的那一类——但他终究不是。
所以痴迷狂热,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抵达盛京的时候,风雪大盛。
梁尺涧早些时日得了消息,一早就候在府前等人。
等车马临街,他踏上马车,抬眼就见霍皖衣面色苍白地坐倒在侧,两旁分别坐着人。
梁尺涧先向陶明逐点了点头,温和道:“陶公子好。”
随后转头看向谢紫殷道:“霍兄为何会生病?”语气便算不上友善了。
谢紫殷似笑非笑:“你在问我?”
梁尺涧道:“人是追着你出的盛京,我不问你,我去问谁?”
谢紫殷眨了眨眼。
他了悟道:“确然如此。”
然而他没有应答梁尺涧的问题,反而侧首凑到霍皖衣耳边,笑着说:“霍相大人,你看,现在的你我相较,是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有。”
“我什么都没了,你连我都不放过吗?”
他这般轻声细语说话,除去霍皖衣,谁也没能听到。
说完,谢紫殷动身欲走。
霍皖衣眸底微颤,抬手拽住他的袖摆,嘶哑道:“别走……”
“……别不要我。”
谢紫殷一顿,折扇在他腕间拍下,顺势将他的手推开。
马车轻晃。
是谢紫殷走下了马车。
解愁这一路上见识太多自家两个主子的牵扯推拒,她有心留下,也至多只是有心。
眼看着谢紫殷越走越远,她慌忙跳下马车跟上。
“……霍兄。”梁尺涧满眼担忧地看着霍皖衣。
后者晃了下神,周身气力都似被抽空,闻言,露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劳烦梁兄来为我接风。”霍皖衣说。
盛京最不缺的便是流言蜚语。
昨日盛景,今日黄花,总有一桩故事会化作人群玩笑,说书人纸扇下的荒唐话。
谢紫殷回到的盛京的第二日,霍皖衣便撑着病体赶赴早朝。
于朝议之上,他出列,向叶征讨求了一件事。
——为谢氏翻案。
这件事来得太让人错愕惊讶。
盖因谢紫殷曾有无数的机会为家族翻案,可却一次也未提起。
好似谢氏就此掩埋在黄沙之下,于是曾经的恩恩怨怨,都随着岁月流逝而一笔勾销。
且霍皖衣求叶征为谢氏翻案,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和谢紫殷之间,合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却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未曾按照旁人的想法过活,反倒几次三番出人意料,令人揣测不安。
谢紫殷如此着急带他回盛京,也不是想要他为谢氏翻案。
霍皖衣明白。
——谢紫殷只是想让他回到朝堂,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抛下他。
他离开盛京一次,耽误多时。身为丞相,他即有权势,便也要担下责任。
他已不是当初帝王手中的利刃,只需为帝王铲除异己,不问百姓平安,不问朝局动荡。
人有了权势地位,有了名声亲友,就开始得到束缚。
风筝的线断了。
霍皖衣想:谢紫殷后悔遇见我。
他毕生不曾后悔,再痛苦的时候,也不后悔遇见过谢紫殷。
那时他想……因为遇见了谢紫殷,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事。
他因得到过爱而觉得喜悦。
可惜他从未想过,谢紫殷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有朝一日,谢紫殷忽而发现……遇见他,却是自己一生不幸的开端。
霍皖衣不敢由此深思。
他只是想到谢紫殷后悔,就已然心中气闷,窒息发昏。
陶明逐说,这是他的心疾太甚。
谢紫殷再怎般也医治过四年时光——而他的心疾刚刚发作,就已失去支撑自己的唯一缘由。
于是之后每一次他想起在淮鄞的那番话语。
都会心如刀绞。
盛京连日飞雪,满地素霜。
阮宣清站在廊上,伸手揭开一封信笺,忽而叹了口气。
身后的侍女问他:“公子为何叹息?”
阮宣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