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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少年的声音先遥遥扔来——

“阿萝娘子!川连!”

二人循声望去,眼看杜松疾步前行、抵达身前。

他止步,抬掌拂了汗,才道:“娘子,仁医会的马车来了,正候在裕门外头,道是巴老先生寻你去悲田坊一趟。”

悲田坊三字入耳,阿萝心神一摇。

只一刹,她按下思绪,柔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杜松摇头道:“小人不知。”

“但……”他顿了顿,续道,“看外头那民医的脸色,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阿萝颔首道:“我知晓了,多谢你。”

言罢,她挽裙要走,忽记起魏玘的嘱咐,又停下步伐。

魏玘说过,她可自由行动、不必顾虑。但她心里清楚,她与魏玘关系密切,倘若行事不慎,恐会给王府上下增添麻烦。

更何况,她已受人绑过一遭,该有的戒备自是不能少的。

遂道:“杜松,请你将我的行程告诉子玉。川连,辛苦你随我同去,应当不会太久。”

……

马车奔驰,离开上京城,驶向悲田坊。

直至马匹停歇,阿萝掀帘下车,眼见一方山庄耸立林间,黑瓦白墙,肃穆庄严——白发老翁拄杖而立,受学生跟随,静候庄前。

阿萝提裙,礼道:“阿翁。”

巴元略一颔首,便旋身,引路道:“你我且行且谈。”

众人动身,拾级而上。巴元、阿萝在前,学生、川连在后,两方间隔少许。

悲田坊乃是民间营建的安养山庄,位处上京郊外,受山野合抱。山庄内里区划分明,除却康养之地,一并设有诊堂,供附近百姓寻医。

阿萝行走其中,一壁环视四周,看见民医三两攀谈、病患结伴踱步,隐有悲鸣自墙后传来,许是那头收留了重症病患。

一时间,她心神又散,朦朦胧地想起父亲。

倘若魏玘所言不虚,蒙蚩罹患肺痨,她将会在悲田坊里,与阿吉度过怎样的最后时光?

答案无从得知。那是她永远无法抵达的可能。

“小丫头。”巴元忽然开口。

阿萝立时收神:“阿翁,我在的。您请说。”

巴元沉吟道:“老夫寻你来此,是因悲田坊近日……收治了一些特殊的病患。”

特殊?阿萝困惑不解。

她尚未追问,便听巴元道:“这些病患身上的病证不会传染,但实乃老夫见所未见。”

阿萝闻言,杏眸圆睁:“连您也不曾见过吗?”

——巴元是仁医会会首,行医多年,学识颇丰,若连他也不知晓,又会是何等罕见的病证?

老人缓缓点头,愧疚又诚恳:“的确如此。老夫医术不精,委实惭愧。这便想你通晓巫医,涉猎两族医术,或能辨出一二。”

谈话间,众人已穿过游廊,来到一座屋宇前。

巴元回首,示意川连、学生等人停留,只身带领阿萝,推门而入。

“吱呀——”

门扉应声而开,内里情形水落石出。

只见四下宽敞,清风穿堂鼓帘。十数张木榻罗列其中,有男女老少躺卧。几名紫袍医师左右逡巡,无不聚精会神、检查病患状况。

阿萝随巴元入内,唯听气喘急促、低咳声四起,再捉不到其余声响。

瞧见人来,一名医师迎上道:“先生。娘子。”

巴元摆手示意。医师见状,旋身引路,将二人领至一张榻前。

“娘子请看。”

阿萝点头,接近榻间病患,先行查看状况。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双眼紧闭,面色萎黄。他身躯蜷缩,两手按住下腹,隐隐打颤,似是怕冷极了,额间也沁着细密的薄汗。

阿萝记下状况,又切寸口脉、望诊舌苔、嗅闻口气,秀气的眉尖越拢越紧。

她收了手,缄默不语,陷入思索。

在她沉思时,男子猛然弯身,激起一阵痛咳。旁侧医师连忙上前,抚过男子背脊,再去瞧人手掌,竟已染上一抹血痕。

瞥见那丝殷红,阿萝神情愈凝。

她回眸,望向巴元。二人交换目光,心领神会,转而向屋外走去。

阿萝出了屋,合上木门,又与巴元走出十余步,方才停下。

剧烈的咳喘仍在继续,受墙与门遮掩,听上去稍许减弱。而在廊边院里,川连与学生伫立,皆是神色微沉,遥观二人动向。

巴元捋须道:“丫头有何见解?”

阿萝闻言,唇儿咬了又松。她眸光闪烁,雪颊微赧,泛过显见的羞愧。

“阿翁,对不住。”她轻声道,“我诊不出来。”

相较于巴元,她的经验不算丰富,但她勤勉认真,几乎遍览越巫两族医书,行医至今,尚且顺风顺水,并未遭遇难解之症。

谁知今日,她也与巴元一样,难得棋逢对手——

“那病证太奇怪了。”

“面色萎黄、下腹疼痛,应是胃气虚弱;畏寒肢冷,肖似外感风寒;咳中带血、舌苔淡白,乃气不摄血之症;脉弦细濡,又或为肝郁不畅……[1]”

“这样乱、这样多……”

阿萝一顿,捏着措辞,道:“就像是脏腑在体内打架似的。”

巴元默然聆听,得她末了一语,也现出探究、思考的神情,徐徐捋动长须。

二人相对,心各有虑,就此归入静寂。

片刻后,巴元道:“丫头可还记得,上回相见时,有一小厮前来报讯,致使你我研学中断?”

阿萝正出神,听见这话,当即被拨回思绪。

“记得。”她道,“阿翁道是有要务在身,叫我先行回府、改日再叙。”

“莫非……就是指此事?”

巴元道:“姑且算是。”

“你方才所见之人,出身于京郊建安村,正于那日往悲田坊求医。”

——建安村,乃是上京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

“他手足心热、咳嗽气喘,受坊内民医初诊风寒,非但不信,还对民医大打出手。老夫那时所说要务,便是探望受伤的民医。”

“只是……”老翁话语陡沉。

阿萝觉出他凝重,受到牵动,心弦倏而收紧。

便听巴元又道:“岂料三日后,此人又来悲田坊求医,症状比起从前,已有了新的变化。与他同乡且有类似症状者,竟也越来越多。”

“如此看,称是民医误诊,也不冤枉。”

听这情况,阿萝一讶,不自觉地以瘟疫作比。

但她很快记起,瘟疫常传于人、尸、畜间,巴元既已排除了传染的可能,自然也并非时疫。

她抬指,轻点下唇,作出另一种推测:“同一村人多患此症,许是集体误食、导致中毒,或是当地环境出现了某种变化?”

巴元认同道:“老夫与你所见略同。”

“故此,老夫已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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