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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身躯绷如满弓,四肢摇动不止、宛如中邪。

只消一眼,她便瞧出,这与小儿惊风的四证八候如出一辙。

所谓小儿之病,最重惟惊[1]。眼下情势格外急迫,她必须迅速作出行动。

在阿萝后方,仆役不明状况,战战兢兢地阐述前情:“七郎君原还安然无恙,正与翠红嬉闹,岂料他突然倒地上,像这般动得厉害,止也止不住,唤也唤不醒他……”

阿萝并未回首,只探手身后,摸向罗星袋。

她本是担心辛朗,才特地携带无且囊与罗星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取个盆来。”她只道。

仆役一怔,很快回神,前去落实她吩咐。

阿萝又上前,俯往孩童身畔,瞧见孩童唇颊通红,便探他前额,触到一片烫热,愈加确定了自己的诊断,敲定诊治之法。

一时间,室内的人声起伏、闻风百应——

“寻把椅来。”

“是。”

“再多个人帮手。”

“是。”

“寻个软帕,打些水,将窗合严实些。”

“是。”

众位仆役听凭阿萝调遣,内外奔走,忙碌不迭。

而在屋门边,魏玘环臂而立,声色不显,注视着内里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聚焦,凝向那抹轻盈的背影,忽然生出微妙的错觉,好像那纤弱的少女并非柔情似水的娇娘,而是叱咤风云的女将。

她确实漂亮——模样漂亮,为人漂亮,做事也漂亮。

正因她太过漂亮,凭着满腔仁心与仁术,如将军般排兵布阵,竟令堂堂肃王派不上半点用场。

这很好。他早该对此有所预料。

毕竟,哪怕不论医术、只论二人情意,她也居于他上位,牵引他一举一动,令他俯首称臣。

魏玘勾唇一笑,自知多余,旋身向屋外走去。

……

东厢房外,明光烁烁。

众人尚未散去,仍在焦急地等待,瞧见魏玘出屋,纷纷向其落下礼来。

魏玘摆手,无声免了礼,目光悠悠逡巡。

目之所及处,孙府族人、仆役云云,多半围聚于厢房外侧。这并不奇怪,因孙七郎系孙老乡贤年迈得子,深受重视也理所应当。

只是,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竟有一名学子茕茕孑立,向厢房眺望。

魏玘眯眸,盯人须臾,辨出对方身份。

——正是段明。

他驻足原处,默了半晌,不知想了些什么,终向段明走去。

“参见殿下。”段明礼道。

“起。”魏玘漫不经心,“你为何会在此处?”

段明一怔,不知魏玘为何发问。但他很快又打消顾虑,只想孤幼庄议事末了,其余学子悉数离去,独他留在孙府,确实奇怪。

何况,他虽已被阿萝拒绝,但确实曾因她而与魏玘起过冲突。

他想魏玘应是有所误会,遂详实道:“回禀殿下,在下来到翼州,受雇于孙老,传授七郎诗文,故而借宿于孙府。”

“方才听闻七郎有恙,在下放心不下,前来探望。但在下不懂医术,不敢再添麻烦,方才停留此处、未曾上前查看。”

魏玘嗯了一声,目光依然散漫,似乎对段明的答复不甚在意。

段明见状,也无话可说。

二人就此默立廊下。颀影萧索如树,静寂无声。

好半晌,魏玘才开口道:“听山长说,你妙笔生花、璧坐玑驰,可有其事?”

“殿下与山长过誉了。”段明道。

他不解魏玘真意,心里越发疑惑,试探道:“不知殿下可有指教?”

魏玘眉宇冷沉,并未立刻作答。

忽然,人群爆发欢呼,自厢房如潮涌来,应是阿萝诊疗有效、令孙七郎恢复了神智。

“指教称不上。”

魏玘的话语就夹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之中——

“不过与你聊聊本王近来的见闻。”

“翼州涝害,神女降世,化身巫族医女,防范时疫,妙手回春,可起死人、肉白骨,受百姓赞誉、文人赋颂慈悲……这样的传闻,你可曾听过?”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小儿惊风,经过了我的篡改和杜撰,与实际生活里的小儿惊风不太一样,大家不要考据哦。关于四证八候的知识来源于《活幼心书》,具体的诊治我看到有篇论文还挺有意思,但我知道宝宝们肯定不感兴趣,所以先不写名字了(。

[1]引自《幼科释谜.惊风》。

第87章 杏林芳

入耳的字句斩截利落, 听得段明神情一肃。

他抬目,观察魏玘, 只见身边人的眉宇锐如刀锋, 不存半点动摇。

至此,弦外之音已分外清晰。所谓神女说辞,并非坊间传闻,而是肃王一定不易的命令, 系要借百姓与文人之口, 为阿萝缔造神话。

段明了然, 道:“在下确有耳闻。”

魏玘于他本就有恩,阿萝又是他倾慕之人, 他万没有推辞的理由。

“不过……”他顿了顿,续道,“神女玄妙莫测, 翼州众议纷纭。在下听过的那则传说, 未必与殿下的见闻一致。”

魏玘道:“但说无妨。”

段明垂首道:“在下听闻,翼州受害,神女悲悯万民苦难, 特此降世化灾。”

听见这话, 魏玘挑眉,好笑似地睨了段明一眼。

“确实不同。”他道,“本王听闻,水害乃阴阳之凶,今上修政祈禳、化凶为吉, 神女受其感召, 故而救苦解厄。”

两类说法泾渭分明, 内涵大相径庭。

段明心知其意, 垂首道:“原是在下耳闻有差,多谢殿下指正。”

魏玘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开口。

一时间,二人陷入沉默,并肩于游廊之下,身影萧条如林。

恰在前方不远,阿萝迈出东厢房。甫一见她,等候的孙家人立时上前,与她絮絮问过什么,便破涕为笑、转忧为喜。

看来,因有阿萝诊治,病发的孙七郎已平安无恙。

魏玘见状,眸光一柔,漾开清明的欣赏。

对于如此情景,他早有预料,眼下当真目睹,心底的喜悦却远远超出预期。

这喜悦既是为阿萝,也是为孙家人——阿萝只说自己贪心,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与她一样,无论爱侣或子民,都不愿放弃。

“殿下。”段明忽然开口。

魏玘目光未转,下颌微抬,示意对方继续。

段明又道:“在下有幸听得神女事迹,愿作诗赋词,描绘今上仁政、神女慈悲。”

话已至此,便是这差事叫人应下了。

魏玘这才转首,与段明视线相对。他凤眸深邃,噙着一丝难得的宽和,口吻也格外轻松:“既如此,你当耳聪目明、多方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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