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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细影在他眼中,紧绷着,颤抖着,像骤雨打过的藤萝,脆弱得不堪一折。

终于,阿萝慢慢回过头来。

“来不及了,子玉,你很快就要走了。”

她的泪闯入他的视野,而她的声音走向他的耳畔。

“我本想给你做个香囊,填些镇痛的药草,叫你在路上也好受些。可我做不了太快,哪怕满打满算、计上后日,今夜不开始,我也一定做不完的。”

“织金锦由金缕织成,质地很硬,比寻常的织物都耐磨。你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若要做个香囊给你佩,就要好使一些,不要太容易坏。”

阿萝越说,压抑的别愁就越是浓郁。

抚养她的蒙蚩走了,不怕她的辛朗走了,告诉她外界之事的魏玘也要走了。所有能与她说话的人都被她弄丢了,而她甚至无法给他们一个礼物。

“我不应这样难过,我要、要高兴些。你走……你走是好事。我是盼着你好、好的,也想你往后都、都能好。对不起,我不该……”

——她不该哭的。

可哭字尚未落下,腕间忽然一紧。

不知何时,魏玘已来到近前,五指扣她手腕,拽着她转身就走。

他的力道很重,虎口紧锁腕骨,令人无法挣脱。

阿萝本也无心挣脱。她怔住,任由魏玘牵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出竹屋,踏进院中。

明月高悬,云光淡薄如纱,投下亮白的清辉。

魏玘步伐开合,果断而决绝,一路拉着阿萝,将她带到围住小院的木栏之前。

阿萝尚未回神,懵懵懂懂。

魏玘松了手,不多作解释,只抬颌:“看。”

阿萝不解,透过泪眼,顺着魏玘的视线,向木栏外望去。

守卫正倒在地上。

阿萝惊,不禁掩唇:“他、他没……”

“没死。”魏玘道。

守卫的胸膛仍在起伏——虽然微弱,但于他而言,并不难辨。

对今夜的一切,他早有预料。辛朗是巫疆少主,而他流落巫疆,假使太子党羽有心寻他踪迹,定会密切关注辛朗的动向。因此,辛朗既来,杀手必然紧随其后。

可惜他身上有伤,没能留下杀手、好好聊聊。

倒是这杀手不算蠢,只击晕守卫,并未害人性命,不会为太子带来麻烦。

思及此,魏玘不免看了阿萝一眼,无奈于她实在不够聪明,竟然优先担心守卫的安危,甚至完全忽略了一个对她分外有利的事实。

“现在没人能拦住你了。”他低声道。

阿萝一怔:“什么?”

魏玘默了片刻,道:“自己想。”

阿萝茫然,环视四周,试图读出魏玘的弦外之音,却只看见一动不动的守卫。

她记得这名守卫。他很高大,站在院外时,像一堵高耸的冷墙——而如今,他失去意识、晕厥在地,像一片凋零的落叶,毫无威慑力。

阿萝的心口突兀一紧。

她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魏玘,眸光错愕难抑。

魏玘没有看她,侧颜冷峻如初,双目平视前方,似在远眺,视线却并未聚焦。

他只道:“走吧。”

第11章 山外月

短短二字,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阿萝站在原地,再度向守卫的方向望去。

目之所及,不存人影,唯有木栏横斜、月色如泼、树影翕动——曾经的阻隔荡然无存,只需迈过不远处的院篱,她就能离开这里。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她幻想过数次的场景。

在阿萝身边,魏玘不露声色。

这件事,虽是他权势所及,但他原本无心干预。他只想,自己是此地的过客,不会在巫疆逗留太久,既然迟早要走,理当痛快利落。

可她分明无罪,只因祭司愚昧,方受无妄之灾,令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已给出如此提示,哪怕她再是痴傻,也不应错失良机。

如魏玘所料,阿萝很快付诸行动。

她挪步,越靠越近,来到木栏前。不知何时,青蛇也游走出屋,紧跟她身后,似要与她一起闯过这形同虚设的屏障。

魏玘不动,凝视她,目光淡淡,刻过她纤小、瘦弱的背影。

阿萝攀上篱栏,向外探出半身。

随后,她仰颈,肩膀颤了一刹,便恢复平稳,像是深深吸过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不能走。但这就够了。”

阿萝的声音很淡,像一片云,比晚风更缥缈。

“站在这里、向外看一看,就够了。”

她并未忘记,她的父亲告诫过她,一旦她离开院落,会为整个巫疆带来灾祸。

在书里,她曾读到,有万千巫人居住于巫疆。与他们相较,她形单影只、如此微渺——微渺到她愿意终生受困,以全旁人幸福。

而且……

阿萝回眸,遥望双臂环胸、立于后方的男子。

二人相隔不远,却被月光横截两边。他位处清辉之下,而她身临树影之中。

纵有阴翳,魏玘依然看见,阿萝唇角上扬,双眸盈光。

“我还要照顾你呢。”她道。

“虽然你后日就要走了,但你伤势未愈,身旁离不了人的。”

阿萝转身,背手,走向魏玘。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首瞧他,认真道:“子玉,若是我就这样走了,你该怎么办呢?谁来照顾你?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魏玘不答话。

又一次,又在月下,他打量、审视、端详她。

她依然白皙,依然灵秀,依然娇憨。此时此刻,那双净澈、乌亮的杏眼凝视着他,仿若明泉,镌着二人共度的每一轮明日。

魏玘的手指按在上臂,愈发紧扣。

他转目,不再看她,只道:“你想清楚了?”

问声冷沉,字句如冰,气息间却滚烫沸热,如在火里拨弄。

“此时不走,自此之后,你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阿萝听罢,有些困惑,稍作思忖,又恍然。

守卫的昏厥只是一时,总归要醒来,且有过遇袭的遭遇,兴许会有更多人来看守她。如此看,今夜确实是她最后的机会。

虽然她不聪明,但这点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她只是决心未改。

阿萝抬眸,对上魏玘黢黑的眼瞳,口吻坚定:“我知道的。”

怕他仍不相信,她又道:“我要留下来。”

为了巫疆的安宁,哪怕再留她许多、许多日,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魏玘不语,紧盯阿萝,眸光沉炽。

迎着他的注视,阿萝隐约发觉,他的双眼似乎比从前更明亮了。可她尚不及读出其中的情愫,那对眼眸就转瞬即逝、挪向了一旁。

下一刻,阿萝的手腕被牵住。

魏玘拉住她,话语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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