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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讶异地唤了一句:“陛……”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子谦。”
宋世翾披了一件黑色的长披风,将自己兜头裹住,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他抬起手来,行了个礼,有些不安地道:“师母,老师……学生来,拜个新岁。”
曲悠回头看了一眼,周檀的面色在烛火映衬下平静无波,他默了一会儿,侧身道:“天冷,进来罢。”
宋世翾立刻抬脚往里走,生怕周檀后悔,远处的侍卫似乎想跟过来,他急急地摆了摆手,回身就关了院门。
只有本来就离他很近的一个小太监跟了进来,曲悠呼了口气,主动搭话:“大人,随我去打些热圆子来,分给门口的兄弟一人一碗罢。”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奴才一个人去就行,哪里用得着劳动贵人。”
不料周檀却接口道:“无妨,我同你们一起去。”
曲悠现煮了一锅红豆圆子,给门口的侍卫分了,最后还能留给三人一人一碗。
宋世翾捧着碗坐在堂前发呆,等曲悠忙完了回来,还见他一口都没吃。
周檀在他对侧坐下,像是什么龃龉都不曾发生过一般,随口问道:“朝辞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来了来了,苏先生和艾先生也来了的,”宋世翾连忙道,“我们今日入城有些晚了,本是商议着明天再来的,只是我心下不安、辗转反侧,漏夜就过来,惊扰了。”
他舔了舔嘴唇,艰难道:“老师……身体可好?”
周檀没吭声,曲悠在一侧替他回答:“挺好挺好,前些日子,柏医官的师父来过,替他调养了许久,这里日子过得松快,比在汴都时还好些呢。”
宋世翾连连点头,此事他想必先前也已知晓,曲悠说完后,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周檀开口唤他:“子谦……”
宋世翾立刻应道:“老师。”
“汴都故人,都过得好吗?”
“好,好,过了年,艾先生打算到西境去做些新生意,顺便瞧瞧十三先生和夫人……高姑娘有孕,要不然大抵就和月初一道来了;周杨跟着小燕行军,除夕没赶回来。苏先生……在朝中诸事顺遂,一切安好,正如先生所愿。”
周檀垂着眼睛听着,面上逐渐浮现出笑影儿来,他起身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听了他这句话,宋世翾却不知为何生出诸多委屈来,他强忍着泪水,低着头道:“老师,先前我说的那些话……”
周檀却突然打断了他:“明日,你和我一同到后山的坡上去罢,拜祭故人,也好安魂。”
杏山坡上除了有周檀那座虚假的坟茔,还立了白湫和周恕的两块碑。
他肯主动开口邀约,便是放下了。
曲悠松了一口气,宋世翾想明白后,眼泪更是直接掉了下来:“……学生不肖,那日之后,日夜回忆起老师对我的教导……这世间,我最不该疑的,就是老师了。”
周檀并不回话,目光落在他手边的红豆圆子上:“快些吃,再不吃,就要凉了。”
他的眼睛分明也红了,还装作若无其事。
曲悠悄悄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第二日,宋世翾随着周檀同上杏山坡,曲悠没有跟随,在别院中等到了黑着脸的苏朝辞和艾笛声。
二人一觉醒来发现小皇帝把人丢下跑了,匪夷所思,马不停蹄地来了,却还没见到人。
曲悠为他们煮了茶,苏朝辞却十分紧张,一直反复问她:“周檀已然无事了吗?若他有事,弟妹不必骗我,直接说便是,我、我有准备,陛下是不是上山祭拜去了……”
曲悠哭笑不得:“我给苏大人写过信了,句句实情,童叟无欺。”
她眼尖地看见,苏朝辞在下意识地摩挲自己腕间的珠子。
这一串五色佛珠,必然会随他一生,与他一同被载入历史的画册当中。
后人众说纷纭,永远猜不到它的来处。
直到有人如她一般,亲身到这水深火热中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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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杜甫《戏为六绝句·其二》
第119章 金缕曲(十) ◇
◎尾声◎
金缕曲(十)
宋世翾并未久留, 朝政繁忙,他能在年节离京两天已实属不易。
苏朝辞比他更甚,就连留宿的那一天晚上,都着人抱了许多文书来, 表情严肃地与周檀地探讨了许久。
艾笛声上后山同曲悠相熟的酒家打听临安酒市生意去了, 曲悠寻到机会, 单独将宋世翾请到了天影亭中。
侍卫远远地跟着, 知晓皇帝有话要说,并未靠近。
曲悠倒也不急, 为他温了一壶酒,宋世翾双手接过尝了一口,唇角微翘:“师母从前是不许我喝酒的。”
“你长大了,”曲悠托着腮, 温言道,“我自然不会再拿你当小孩子看。”
宋世翾喝尽了手中的酒:“蓉儿最近养了只白猫, 我瞧着与从前那只颇为相似。”
“蓉儿”便是皇后的闺名,当初宋世翾与周檀商量好了、假意亲近罗江婷时,皇后全程都是知情的。
如今他又叫得如此亲切,想来是与皇后感情不错。
历史上的明帝是明君, 好似从来没有荒淫偏宠的传闻。
曲悠笑起来:“真好。”
宋世翾问:“师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她也不想与宋世翾过多寒暄:“子谦, 你进这个院子以后,我并没有称你为陛下,如今这些话,也只是我作为你师母想说的话。”
见她如此郑重, 宋世翾面上神色也不免严肃了两分:“师母但说无妨。”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曲悠从身侧提过来的竹篮中取出了厚厚一叠书稿, 伸手递交给了他, “你先瞧瞧这个。”
宋世翾简单翻了一下,面色一滞:“这是……”
曲悠并不回答,而是问道:“子谦,我听闻夫君在狱中时,你曾密诏过几个史官,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宋世翾抿了抿嘴,小声答道:“我……本想请他们为老师的声名翻案,但是自古君权不涉治史之事,况且……我们的事情,执笔者未必是本朝之人,我不能将老师的打算和盘托出,又全无证据,他们跪地死谏,决计不肯。”
曲悠点点头:“是啊,民间舆论太盛……”
宋世翾道:“所以,他们最终只答应我,会尽力含糊老师的记载。倘若那些民间流言真进史书,就算不真,也会在后人的反复猜测中越描越黑。”
曲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怪不得,怪不得周檀当时名列《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