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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用起了“我”。

“我这一生,挚友离散、亲长早逝、子嗣不恭,可谓是荒谬凄惨,病痛缠身时,唯一敢信的,也只有远在鄀州的霄白了……今日你我以亲长论,霄白对我说一句实话,燃烛楼一案……你可知晓?”

他到底还是问了这件事。

周檀心中嘲讽地想着,当日他逼杀傅庆年太急,又以退为进,匆匆去了鄀州,宋昶应该没反应过来,甚至忘了多问一句燃烛案。

病弱的皇帝从帐中伸出一只手来,撩开面前的帷帐,年轻的臣子正跪在他的塌前,与两年前离开时并无不同,绛红官袍没有给他增添一丝一毫的沉郁之气,只映得他疏朗的眉目艳气了几分。

修竹一般的青年人,青春,干净,染着静水的香气,与他对比,他似乎都能闻到自己身上行将就木的腐朽气味。

他也有过这样的年少时,与萧越一起纵马西北、白日放歌,尽情挥洒豪言壮志,满怀希冀。

然后故人埋骨流沙,他成为宫城里腐烂的老人。

说不清谁更幸运一些。

周檀心中的可怜与厌恶更盛。

他清了清嗓子,磕了个头,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只是慢吞吞地说:“陛下,当日老师救我出诏狱的时候,与我详述了先帝驾崩之前的言语,我在想,此情此景,与当年先帝密诏,何其相似。”

宣帝病重,急召顾之言,宫墙内有心思不明的禁卫,皇城外是虎视眈眈的太子,一切情形,恰似当初。

宋昶苦笑了一声,不料周檀接下来的言语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陛下,您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阻拦您修建燃烛楼吗?”周檀平静地抬起眼睛来看他,琥珀色的双瞳微冷,“是先帝的嘱托,先帝要真如宫的秘密永埋地下,陛下以为,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很轻,像是带了几分怜悯:“——是为了您啊,陛下,先帝早知此事,却没有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动土,临行还要叮嘱老师尽力阻拦,是为了让您不因此事迁怒、愤恨。血脉一事,他临终之前,甚至都已经不在意了。”

“老师谨遵先帝遗愿,尽心尽力地阻拦陛下,却没有机会说出这一切,燃烛案便已肇始。如今,我深恨傅相的理由又多了一桩,陛下应该知晓臣的心了罢?”

宋昶半晌没说话,只是呆滞地坐在榻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般,重重地咳嗽起来,手抓着身侧的帐子,用力得颤抖。

“臣要说的话已然说完,能叫老师这番言语不至永埋地下,也算是臣的造化。”烛火晃动了一下,周檀眼神闪烁,殷殷地道,“那陛下急诏臣回宫,是有什么话想说呢?”

第79章 南冠客(二) ◇

◎上云◎

南冠客(二)

皇帝病危, 汴都风声鹤唳,有爵之家都不敢放纵子弟在外嬉笑游乐,生怕不知何时就触了宫里的霉头。

是以近日樊楼中的客人少了许多。

叶流春离开春风化雨楼,对外只说是从良离开了汴都, 太子最擅表面功夫, 几乎无人知晓这惊才绝艳的春娘子是入了太子府中做侍妾。

只有一楼大堂中的举子会感叹再也听不到那样好的月琴了。

曲悠上楼的时候, 还听见大堂中有醉酒的文人在吟诵。

“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 伤流景……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落红乱逐东流水,一点芳心为君死。

她想,唱的果然是叶流春。

侍卫将她引到底层的雅间前, 这次她也留心抬头看了看,为太子留的房间, 词牌名是“上云乐”。

好狂妄的名字。

她眉心一动,侍卫推开雕花木门,太子端坐其中,手执一只五瓣莲花鎏金酒杯, 缓缓地抬起眼睛来。

“曲娘子, 好久不见。”

曲悠站在门口微微屈膝,敷衍地行了个礼,却没进去:“殿下万安,不知殿下寻臣妇来, 有何指教?”

她刻意咬重了“臣妇”二字, 宋世琰不会听不出来。

果然, 宋世琰眯着眼睛看她, 微微地笑了:“周檀如今入了大内,自然不会知晓你我相见,何必如此生疏?”

曲悠着实好奇太子的想法。

周檀入了皇城,他不去忧心皇帝的用意,反而对她频频示好,目的是什么?

尚未登基,便夺臣妻?

且不论此举的荒谬,她到底有什么地方会吸引太子?汴都美女如云,肯对他投怀送抱的更多,就算太子妃不讨他的喜欢,他也有千万种选择,何必在她身上费功夫。

见她仍旧不动,宋世琰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移了话题:“曲娘子知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何处吗?”

她恭敬地回答道:“皇城东门。”

“错了,”宋世琰摇头,指了指脚下,“是在这里。”

“那日流春来樊楼弹琴,邀孤同赏,孤坐了一会儿,临时有事,正准备下楼离开,便撞上了那桩坠楼案。”

晏无凭是特意知会了叶流春,托她将太子请过来的,谷香卉行动匆忙,除了看见周檀的缘故外,应该也是瞧见了太子欲走,怕他错过。

“当时楼中一片混乱,我站在台前,吩咐侍卫请昭罪司的人过来之后,抬头往上看,恰好看见一抹桃色探头看下来,满面惊惶。”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是未开最有情……当时孤就想,若是下次再见到你——”

他拖长了声调,没有继续往下说,曲悠却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梁骨。

那混乱的命案现场,宋世琰脚边便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他却视若无睹,只顾抬头去看他感兴趣的女子。

她毫不觉得浪漫,只觉得可怖。

“那日东门相见,孤只觉得眼熟,回府之后才想起你是谁……实在可惜,霄白虽然风流,但性子薄凉,不是可堪托付的人。”宋世琰瞧着她,惋惜地说,“今日孤请你来,也是想为自己弥补遗憾。”

曲悠缓缓地垂下了扶着门框的手。

她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在宋世琰眼中,她和周檀的夫妻关系如何?

新婚之时,周檀为了她的安全刻意疏远,想必在宋世琰面前刻意提到过很多次。

他若想让太子以为自己与她不亲近,实在是易如反掌,周檀伪装的功力她清楚得很,若不仔细探究,一定会被他骗过去。

所以宋世琰一直以为她与周檀不睦,直到周檀进宫,她二敲登闻鼓。

当时她在擂鼓石前慷慨直言,可事后汴都也鲜少称赞她与周檀伉俪情深,这与周檀本身的名声固然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当初事涉的是杀人罪案,如果从重量刑,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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