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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冉冉,婢女告退下去,室内一片静谧。
傅庆年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矍铄,他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周檀,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霄白,你来了。”
周檀漠然而恭敬地冲他揖手:“傅大相公,安好。”
“我近日安不安好,霄白应该知晓啊,”傅庆年不以为忤,乐呵呵地道,“想当年你殿试之后,在荷香水榭破了我与你老师的一盘残棋,那一手好棋下得出神入化,我记忆犹新。从那之后,你我再也未曾对弈了罢?”
周檀撩着衣摆在他对侧坐下,执白子下了一步,并不看他,只道:“傅大相公日理万机,再说我也不过投机取巧,得您谬赞了。”
三步之内他便蚕食了对方一片棋子,傅庆年伸手将那些黑棋一枚一枚地取下,仍旧不曾生气:“棋子罢了,吃了就吃了,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棋子,只下这三步,霄白可不要就此自满。”
周檀道:“自然。”
两人在室内平静地下起棋来,傅庆年下棋进退有度、张弛有法,周檀则显得急躁了些,鲸吞虎剥,很生猛的棋路。
傅庆年连连摇头:“你与从前相比,棋路大有不同,年青人有热血是好事,但不要只凭热血,伤人伤己哪。”
他简单两步,便让本来焦灼的局势偏向了己方,周檀落子飞快,仍旧没有犹豫:“傅大相公与高大相公、与老师,皆是同年进士出身,如今斯人已去,活人相斗,你死我活,谈什么伤人伤己,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局势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对称,傅庆年挑眉看他,笑容和煦,话中却另有深意:“听闻你与太子同赴了执政的秋日宴,高府有奇珍菊花百盆,你可看得尽兴?”
不料周檀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傅庆年有些意外,继续道:“你既知太子并非明君之像,缘何要如此同我作对?”
周檀手中握了一枚棋子,目光移向窗后隐约可见的夕照,露出一个苦笑:“坠楼一案朝野沸腾,登闻鼓下念的诉状,傅老听了多少?”
傅庆年温言道:“自然是皆悉听闻。”
周檀转过脸来看他:“彭越此人,从鄀州升入汴都为官时,便有人参过品德,我初入典刑寺时,随他活动,深知此人有才无德。傅老当初自诩清流领袖,为何要擢拔这样的人?”
傅庆年拈着一枚黑子,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了。”
“政治,本就是龌龊的周旋,有人秉着清名风骨,便有人要做肮脏的垫脚石,两相制衡,各取所需。你想要清明天下,想要人无所求——”
他落子下去:“痴人说梦。”
“傅老此言差矣,我深知人皆有欲,从未想过满朝为圣,老师……也深知这一点。”周檀泠然道,“即便如此,也不该饮生民之血祭剑以斗,高执政,至少还明此理。”
“你以为他手中干净吗?”傅庆年嗤笑了一声,“你老师倒干净,可是做干净的人,就活得久吗?你自命清高,从诏狱出来浸淫刑部,可有谁来悲悯?你为那些贫贱女子不平,舍弃良多、遭人唾骂,甚至性命垂危,百年以后,千年以后,可会有一人替你正名?”
周檀端坐在他对面,眼睫微颤,落子之手却不曾颤抖。
“我不需正名,守死善道,只为无愧于心。”
傅庆年嘲讽地摇了摇头,低下头却有些笑不出来——不知何时,他以为对方只凭一腔热血下的错棋竟连成一片,织成天罗地网将他困入了死局,方才周檀最后一子落下他才惶然大悟,只是无处可解,盘上胜负已定。
周檀起身告辞,面上既无自矜之色,也无几分恭谨,他坐在此处,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神下的坚冰。
“傅大相公,晚辈承让,先行告辞。”
他走到门口,傅庆年便抬手将棋盘掀翻,棋子哗哗啦啦地落地一片,砸出清脆声响:“不过一局……”
“非也,”周檀并未回头,躬身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一枚黑子,语气当中却带了几分傲意,“当年荷香水榭初局,您便输给我了,胜负已定,不需下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像有点少QAQ我整理一下大纲,八月开始日六吧,相信我肯定能做到!(又开始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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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花落去(九) ◇
◎入瓮◎
花落去(九)
王妈妈是刘府在汴都立府时经由人介绍来的管事婆子, 刘大人是穷举子出身,刘府不大,地处偏僻,刘夫人精明, 不曾出钱跟着汴都贵妇人们一同购置巡车上较市价高的新鲜瓜果, 通常都是遣奴仆出来采买。
寻常高门大户中的奴婢多半是拖家带口寄居府中, 多的是从小教养起来的忠仆, 不过刘府立府时日尚短,不需那么多规矩, 王妈妈从乡下庄子进京来找活计,进不了贵族门户,便被介绍到了刘府。
她早有易主之心,刘夫人精明抠搜, 刘大人是文官,府内清汤寡水, 同她想象过汴都繁华人家大有不同。一年前大小姐出嫁时倒是送了不少嫁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只是不知近日是否流年不利,大小姐身死,府内又接二连三地出事, 刘夫人将府内奴婢一削再削, 从前跟着她采买的三个小丫鬟都被打发出门了。
她独自提着筐子进了常去的果子铺,进门便有个小姑娘接过了她手中的篮子,笑着引她进去:“大娘,本店新上的果子, 您今日来得巧, 请您尝个新鲜, 若是滋味不错, 别忘了介绍他人过来。”
熟识的老板和婆子都不在店内,这铺子不知何时请了两个相貌姣好的丫鬟,王妈妈抖了抖手,瞧着那丫鬟的笑脸,感觉心中舒服了不少:“从前没见过你这丫头,郑掌柜不在么?”
“他回老家探亲去了,怕是要过一阵子才回,”案前正在打算盘的另一个丫鬟回答,她身着粗布麻衣,面上遮了块纱,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二人新制了些果子点心,您若喜欢,多带一些去,我瞧名录,您是熟客,这回便不收银钱了。”
“谢过姑娘,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遮着?”
“偶感风寒,出了些疹子,不妨事。”
王妈妈转了两圈,被身侧那个嘴甜的丫头哄得心花怒放,各种样式的点心都要了一块尝鲜,她一时尝不完,另一个丫鬟便替她搬了张凳子,还殷切地倒了茶来。
“姑娘是郑掌柜亲戚么,模样生得真俊!”
店中一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