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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你,你是周大人新招来的吗?”
“正是。”曲悠敷衍道。
那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我是被我爹送过来跟着梁鞍大人的,也刚来了一个月,不过比你资历深些,我叫栗鸿羽,你若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大哥。哎哟哟,咱们刚来就碰上这样的案子,真是了不得,我听说……”
他在身后喋喋不休,曲悠却被面前一架雪白的屏风吸引了。
这屏风是宣纸所造,通体素白,只有第一扇上面朝她的部分零星写了几行字,她看着蹊跷,顺口问:“小栗兄弟,这屏风怎么没有印花啊?”
“哦,这个,”对方热心科普,“这你就不知道了罢,这屏风本是证物,一个刑犯杀人后更换扇面掩盖血迹,但木架却残留了血痕。那犯人已经下狱,三个月前周大人来到刑部,督促整理内务,暂时将这个拾出来放在了这里,本要处理掉,结果那一夜有人却题了一首诗上去。”
“哦,题诗之人是谁?”
“呵!那诗引得整个刑部议论,可惜我是个粗人,看不懂。”栗鸿羽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有好几个兄弟,还有鲜少的几个司女囚的姐姐,从那之后经常来后堂,在这屏风上写字,这还是他们告诉我的呢。那个最初写诗的人也回应了他们,大家都叫他‘白雪先生’,听说人是极好的,三言两语便可宽慰人心。”
曲悠听得津津有味:“那这屏风上现在怎么还是空白的?”
栗鸿羽答道:“白雪先生已经好久不来了,有人猜测是上架屏风上字被写满了,先生找不到地方落笔,这才急匆匆地换了一架。果然,白雪先生没多久便写了首诗上去,不过这诗缺了最后一句,几个常来的人补不上去,最近正琢磨着呢,一时没敢贸然写别的。”
曲悠走到了屏风前面,定睛去看那行不大的字。
白雪先生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十分雅致,在隐隐能嗅到几分血腥气的刑部后堂中格格不入。
“晴竹满雪事不出,纵马置剑小江湖。青衫洒酒新子弟,皓首燃烛旧人书。能为三春听白雪,不复德音笑姑苏。残生鄙薄徒见日……”
她缓缓地念着,心中赞了一句。
这人有几分文气在,诗写得不输本朝几个大家,却未流传下来,她没有读过这首。
白雪先生是谁?
曲悠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檀,但这首诗不在《春檀集》中,周檀冷冷淡淡眼高于顶,想必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屏风……任何人都可以落笔吗?”
“可以可以,兄弟要补一句吗?那边有笔墨,”栗鸿羽见她一直看着屏风,便转身朝前厅走去,“那你自便,我进去看看梁大人有没有什么吩咐。”
“好。”曲悠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取了案上的笔墨,在这首诗最后补了一句。
“……能为三春听白雪,不复德音笑姑苏。残生鄙薄徒见日,可归南田早荷锄。”
曲悠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学了近十年的书法,文史哲涉猎得多,也勉强能对个句子,她实在是很喜欢这首诗,自己补完却觉得有些不对味。
白雪先生写诗,于晴明之景中带了三两分悲怆,她补的这一句似乎过于心境疏朗,与之前有些出入。
但对方字里行间凄凉哀索,但愿他看见这句,能勉强想开点。
曲悠对着诗句叹了一口气,想起鸨母那毫无价值的供词,又想起昨日得知谷香卉的姓氏时,那一瞬间的怀疑。
周檀……是史书中的佞臣。
她是学史之人,自然知道史书不可尽信,看人亦要两面通观,但这几日接触,恐怕已经让她在潜意识中对周檀产生了微妙的心理定位。
或许是佞臣,但没有那么坏。
可他几乎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做,甚至对她言语冷漠、爱答不理,那女子应该认识周檀,周檀的嫌疑很大,她为什么会在心中为他脱罪呢?
曲悠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倘若周檀真是迫害谷香卉的人之一——或许也没有迫害,只是默许了权贵们的亵玩,谷香卉死后,他主理案件,稍稍抬抬手,就算牵扯出了什么丑事,也能满盘压下来,正如野史记载中一样。
很合理的思路,但她还是觉得周檀不会做这样的事。
曲悠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抬头却突然发现屏风薄薄的扇面后有一个人影。
周檀在门槛处静静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她回神,他才走近,看见她在屏风上的字迹,微微一怔。
“你怎么出来了,人都审完了?”曲悠咳嗽了一声,压下自己的纷乱思绪,“哎,你见过这个吗?白雪先生是谁啊?”
“嗯,”周檀答了她的疑问,随即侧头看了一眼,冷道,“我怎么知道是谁,陈词滥调,无病呻吟。”
他虽说着无病呻吟,却到底没叫人把屏风挪走过。
曲悠觉得自己已经熟悉了他的双面作风。
她绕过了屏风,转移话题问道:“可有什么收获吗?”
“芳心阁的打手和小厮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倒是阁子前面的乞丐和地痞认识那个姓晏的人,”周檀道,“是死者的情人,我着人照他们的描述简单画了像。”
原来北胤便有画像这种技能了!
曲悠接过他手上的画卷,疑惑道:“他们怎么知道此人姓晏?”
“门口的小厮都喊这人叫晏公子,晏公子多坐马车前来,鲜少几次步行,只带过谷氏一人,所以猜测是她的情人。”
曲悠点了点头,低头看去:“呃……这像是不是有些潦草?”
只有衣饰没有脸。
“这是官居圆领,碧玉帽饰,偶尔还能见立领披风,”周檀伸手一指,“这样打扮的人不多,但我倒眼熟。”
曲悠顺着他的描述看懂了那潦草的图,发现自己也见过:“啊,他……是典刑寺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周小曲共同爱好:哼哧哼哧写诗(我则无脑吹好!)
第14章 思无凭(四)
◎北街◎
思无凭(四)
大胤同前朝一样,刑部、典刑寺和御史台三司分立,典刑寺在其中的作用是勘察纠错、依律平反,只不过在周檀变法之前,典刑寺在三司当中地位较低,典刑寺卿虽和刑部侍郎平级,却远不如后者权柄大。
周檀在进诏狱之前,官职就是典刑寺卿,出狱后转任刑部侍郎,明面品级未变,事实上更加接近权力中枢。况且永宁年间刑部一直没立尚书,德帝虽对周檀态度不明,但总归是重用的。
典刑寺任职之人多穿黑银袍服,春秋之际添立领披风,十分显眼。
谷香卉一个出身贫寒的妓子,竟是典刑寺某官吏的情人?
可她若有这样的恩客,怎会走投无路地自尽?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