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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帝用巾帕擦拭,随后眯着眼睛看向此时站在殿中的人,语气不咸不淡。
“来了。”
显帝年逾不惑,因常年身体虚亏,眼睑下面还带着些许肿胀,所以面相显得比自己实际的年岁还要长几岁。
他久居上位,目光虽然已经浑浊,却依然带着慑人的气势。
傅怀砚背脊稍弯,“儿臣见过父皇。”
他身边的长随将折子递给内仕,内仕诶了一声,双手递到显帝身边。
显帝翻开,随意地看了看。
随手就掷到了一旁。
傅怀砚起身,“吏部侍郎程荻上书,谏言父皇今日早朝擢升太史令王骞为御史大夫的决议不妥。”
“陟罚臧否,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不过就是提拔个人而已,”显帝手指叩击在方才的折子上,“太子说说,哪里不妥。”
他眯着眼睛补充,“还要特意将这折子送到朕的面前。”
“父皇擢升官吏时未经中书门下起草审查,这原本就与制不合。王骞无功在身,兼之德行有亏,御史台一月曾上书参其狎妓,当街斗殴,兼之为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不宜擢升。况且王骞三年考满时由吏部负责,主簿记录在册,其一不知天文历法,二不知撰书所写,原应左迁,只不过吏部的文书还未下来,这才搁置了一段时间。”
“是以,并不堪任御史大夫一职。”
显帝听着,手上经络浮现,冷笑一声,随后将桌上的奏折拂落在地,堪堪落在傅怀砚的前面。
傅怀砚不退不避,面色如常。
“父皇息怒。”
“息怒?”显帝好笑地重复一遍,“太子把握朝政不过数月,趁机架空朕,朝臣皆仰你声名,恨不得当即拜入东宫。吏部户部,还有政事堂的那几个,怕不是早已成为太子家臣,朕想提拔一个人,还需仰仗太子,过问太子的意思,就这样,还要让朕息怒?”
傅怀砚闻言,波澜不惊地回: “儿臣不敢。”
显帝嗤笑,傅怀砚话音未落,抬手将手边的一个镇纸砸向他——
内仕皆是缩头如鹌鹑,瑟瑟不敢说话,面色惶惶,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生怕一个不小心惹致杀身之祸。
傅怀砚轻描淡写地接住掷过来的玉石镇纸,随后抬步上前。
显帝刚才一时气急才将镇纸掷出,此时见他上前,霎时间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你要做什么?站住,站住!”
傅怀砚闻言,步伐未停,神色淡淡。
显帝昏聩已久,却没由来地、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点儿后怕。
这个嫡子,虽生得一副霁月清风,高山仰止的模样——
但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朕让你站住,你想抗旨不成?来人……护驾,”显帝扭头看向身边的内侍,“李福贵,护驾!”
傅怀砚将镇纸放回桌案上。
“父皇多虑,儿臣不敢僭越。”
他极轻地笑了下,手指抵住镇纸,往里推了推。
“只是这样的东西,父皇还是要多加注意为好,免得伤了圣体。”
见他并没有要做什么,显帝才瘫坐在鎏金椅上。
他方才失态,惊魂未定,用帕子抵住嘴咳嗽了几声。
待到缓过来以后,嗬嗬喘了几口粗气,没有再说起刚刚的话。
显帝突然想到今日早间内侍禀告的话,探究地看向傅怀砚,转而问道:“听闻今早,是你送你的十一皇妹回殿的?”
傅怀砚手指在玉石镇纸上叩了下,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显帝意有所指:“往常倒不见太子是这般热忱的人。”
“帮扶幼妹,是儿臣作为东宫储君应当做的表率,”傅怀砚抬了抬眼,“父皇过誉,这倒也说不上是什么热不热心。”
显帝觑着傅怀砚神色,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又问:“十一昨日宿在长诏宫?”
傅怀砚似笑非笑,突然拿着镇纸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儿臣只是今日偶遇十一皇妹,顺路送皇妹回殿而已。”
“至于皇妹是不是宿在长诏宫……”
“父皇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别人眼中的傅狗:德行过人,遵孝悌之道。
实际上的傅狗:带孝子(。)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明 杨涟
第5章
明楹洗漱的时候没有让红荔在旁,褪了衣物以后,默不作声地用浸湿的帕子擦拭肌肤。
她的锁骨下三寸有一处痕迹,越擦拭反而越明显。
明楹手指抵着帕子擦拭了几下,肌肤红了一片,她看了那处红痕一会儿,随后将帕子放在一旁。
她以手支在浴桶上,下颔放在交叠的手背上,垂下的青丝浸湿在水中。
明楹突然想到今日对上傅怀砚的时候。
其实这位名义上的皇兄,她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
无论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那时来路不明的愠意。
明楹虽然不常出门,但是毕竟也是身处宫中,自然也知晓这位太子殿下的贤名。
传闻中的傅怀砚品行高洁,芝兰玉树,少时就被立为储君,为人敬仰。
明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他有了牵扯。
她恍然觉得这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是……
她指腹抚上锁骨下的痕迹,恍惚间想起,傅怀砚低眼俯首时,昳丽的眉眼有隐忍之色。
那些晦暗的片段其实原本已经记不真切,但是此时却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明楹原本还有些倦意,因为刚刚游离在脑海之中的回忆,又突然清醒起来。
在她思忖的时候,水温已经渐冷。
明楹起身拭干身体,寝衣外披了一件袍子,身上各处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浸湿的发尾披散在身后。
寝间的小桌上还有之前未曾读完的杂记,明楹随手翻了几下,却实在静不下心来。
自从之前和太后偶然的相遇后,无论是认回明氏,还是与傅怀砚之间的事情,都远远超出了她从前的设想。
明楹抬手将手上的杂记放回到小桌上,看到桌上布着几道点心。
母族有势的公主皇子大多殿中都有小厨房,很少会用宫中膳房的餐食。
春芜殿能领到的点心,也谈不上是什么精巧,但好在味道极好。
红荔也曾不止一次议论过,也不知晓到底为什么其他殿都不爱去宫中膳房,她尝着,分明比小厨房做的都要好些。
宫中贵人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清。
明楹从昨夜到现在,几乎连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用,所以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就着茶用了几块糕点。
她食不知味,用清茶压了压,才压下去喉间的干涩。
而在此时,绿枝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