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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说:“好好好。”

“好你个头!”苏厌又打了个酒嗝,豪迈地走过去,抢了他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口,“你听我说……然后,我杀了你,怎么样?”

大叔给她倒酒,哑然失笑:“好。”

暴雨倾盆,室内温暖如春,苏厌脚跷在桌子上,一边抱着巨大的酒坛喝酒,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

大叔安静地听,时而被她话语里提到的人物惊得几乎酒醒,时而又苦笑着摇头。

女孩拎着庞大的酒缸,颠了颠,把最后的酒送到嘴里,扬手打碎,最后道:“听明白了吗?我不管他恨不恨我,我恨他就够了。我不管他为什么没有杀我,我杀了他就够了。而且,我永远也不后悔。”

她说完了,自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向他。

大叔问:“你要听说我几句?”

苏厌道:“你长嘴不是用来说话的?”

大叔叹了一口长气:“你们的事情,我也弄不明白。但我只知道一点。”

苏厌喝完酒的眼睛湿润而朦胧,专注又安静,带着让人心醉的眸光,像是被雾气遮掩的琉璃。

大叔慢慢道:“……人啊,真不后悔的话,是不会反复说自己不后悔的。”

雨声喧哗,酒气氤氲,脑子混沌模糊,不清不楚。

但一句话像冰冷的箭,狠狠击碎努力遮掩的迷醉假象,让人心脏一瞬被击穿似的抽痛。

真讨厌啊……

为什么非要说得这么决绝呢?让人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苏厌躺回椅子上,垂眸道:“别说的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她揉了揉鼻尖,从怀里掏出两颗测谎石,一颗握住,一颗丢到他手边:“拿起来,然后问我。”

还是之前在天机阁藏宝库抢的东西。

想着或许派上用场,结果派上这种用场。

大叔好脾气地拿起来,问:“杀他你后悔了吗?”

大叔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到耳里,却变成了如玉石霜雪般冰冷的声线。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天光破晓,高台血洗,银丝如雪,一袭白袍的仙君面色冷淡,眸色晦暗。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苏厌,不要后悔杀我。”

彼时像是威胁,如今像是恳求。

仿佛早已该死地看穿了一切。

苏厌攥紧了手里的测谎石,道:“我不后悔。”

收拢的手指里是轰然破裂的炸响,火光从她紧握的指缝里溢出。

可她不松手,固执地,死死地,拼命地攥着它。

血从指缝里渗下,一滴一滴地和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苏厌歪头对大叔笑了一下,小脸让人惊艳得漂亮:“看吧?我没撒谎。”

大叔道:“你骗到我啦。”

苏厌就笑:“哈哈哈你是个凡人嘛。”

大叔道:“可你怎么骗过自己呢?”

苏厌不说话,慢慢地把手上的血抹去,可是血越涌越多,越涌越多,多得让人想发脾气。

手无力地落在膝上。

她垂着睫毛,低声沙哑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恨他,我还要后悔。”

大叔喝了口酒,顿了顿,又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你还是喜欢他。”

“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你爹爹对你好,是图你杀人,你哥哥对你好,是图你天赋。他对你好,什么也不图。”

“那又怎样?”

“他装作对你冷漠,是想让你恨他,你恨他就会去杀他,杀他但不会后悔。他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我管他想看见什么。”苏厌喃喃道,“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

“你和他有仇,你恨他,你也爱他。”大叔喝了口酒,幽远道,“他和你也有仇,但他只是爱你。”

雨声填满了沉默。

女孩眉心的魔纹真的像火在烧,她身子在发抖,仿佛忍着什么痛楚,手掌受伤的地方长出暗红的龙鳞,龙鳞蔓延,像是倔强的盔甲爬满全身。

她拎着酒,凶狠地往嘴里灌,须臾,低声道:“我头好疼。”

声音里细细密密的委屈。

大叔问:“我有什么能替你做的吗?”

她摇头:“没有……能帮我的人,已经死了。”

她又说:“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喜欢他。他对我一点也不好,是对我最差,最差,最差的人。”

她垂下的睫毛里,眼里有压不住金色的光芒在翻涌,像是悲伤的潮水:“我喜欢他,是因为……”

从前谢寄云问过他这个问题,她只觉得什么都记不起来。

恨意像是极北冰原的大雪,把所有一切都掩埋,入眼只有白茫茫一片。

可迟来的雪化却显露出底下的万千色彩,露出清风明月,朗朗乾坤。

喜欢他松松垮垮持着剑的模样,跳动的火光在身上镀上一层暖色,他抛出的白袍哗啦啦落下,在满地蛛群中遮住她的眼。

喜欢他挽出的剑花,像是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九天莲花,剔透晶莹,如霜如雪,剑光干净如水,周身不染尘埃。

喜欢他清冷又淡漠的模样,像是玉石雕刻的神像,想要惹他动怒,想要看他生气,想要看干净的人被染上欲望的颜色,想看无欲无求的人一步步走下神坛。

喜欢他俯身向下握住她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扣住她的,胸膛宽阔温暖,心跳不疾不徐,嗓音贴着她的耳廓,低沉滚烫地灌进心里。

喜欢他一意孤行走上元都的永宁塔,天上地下洪水滔天,一片漆黑中他却像是皎洁的光,又像是干净的月,挥出的剑光浩瀚如海。

他从来都没有被她控制,也不被任何人控制,他强大,坚决,一意孤行,走在通天的孤独的路上。

甚至喜欢他的固执和决绝,像是褪去刀鞘的利剑,仿佛什么都能斩断。

又想改变他,又不想他改变。

世上总会有人愿意为她退让,百依百顺,无限依从,可她喜欢的人,要顶天立地,要说一不二,要强大到无人能敌,要能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要那样可恨又该死的固执,宁可忍受无边冰封,也要守人间繁华三百年。

这样的人,却也愿意在喧哗的长街,安安静静地垂下睫毛任她抚摸,长睫触在她手心微微发痒,她看见漫天烟火,她听见怦然心动。

没有人能像他。

“我喜欢他是因为……”女孩想了很久,叹息一样道,“因为我喜欢他。”

恨是有起有因,有理有据,爱是不证自明,不讲道理。

地下突然响起爆炸的声响。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如地底的雷鸣,大叔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地窖和后院里同时冒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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