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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有可能闪避不及。

纤细的手指在袖里蜷着,极力忍耐,从背脊到脚尖都僵硬地绷紧。

黑暗中,老板娘的声音轻似喟叹:“可真好,我第一个孩子,如果活下来,现在也该你这么大啦。”

她声音沉哑,又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女儿,然后给她画眉……我本来该有的。”

苏厌睁开眼,看到老板娘眼里一点闪烁的泪光。

她身子在那一刻放松了,蜷缩的手指也松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本能,她从老板娘身上感受到比善意还要更深沉的东西。

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未有过。

……来自一个母亲的爱。

老板娘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将铜镜举在手里,笑道:“快看看,真神气哟,我开客栈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这样招人稀罕的姑娘。”

苏厌转头,镜子里的女孩也转头看她。

一瞬间像仿佛光跃入她清澈的瞳孔,连陈旧的铜镜都熠熠生辉。

*

入夜,元都城灯火通明,映得城池里里外外宛如白昼,长街闾巷张灯结彩。街道上拉满鲜艳的彩灯,五光十色地照亮街头巷尾,提着花灯的游人如织,戴着各式各样的半脸面具,如飘逸的光河在夜幕下流淌。

然而他们都禁不住回头,多看一眼树下的女孩。

一棵遒劲粗壮的参天古木,树冠上挂满了祈福的红符,树下立着一个纤瘦的女孩,在萧索的寒冬里穿得极其单薄,仰头看天,周身仿佛在发光。

风掀起她挽起的发髻,吹拂过她如天羽般洁净的长裙,白皙的脖颈上系着轻盈的斗篷,荷叶边的斗篷在风里翻飞,如火一样热烈的红色。

清虚上神节游玩的姑娘,无一不是浓妆艳抹,精细打扮,可她往那安安静静地一站,便如雪上一枝纤细的红莲,矜贵而明艳,对比鲜明得让人惊心动魄。

几个富家子弟你推我搡地过去,其中为首的喝了酒,嬉嬉笑笑,伸手要去搂她:“小姑娘?没人跟你一起吗?陪哥几个玩玩呗,想买什么都可以。”

旁边不少人都揪了心,也不知道这么精贵漂亮的女孩,为什么身边也没个仆从跟着,自己落单了。

这几个公子哥可不好惹,和元都城主沾亲带故,素来跋扈嚣张惯了,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下一刻周围的人都傻眼了。

公子哥还没抓住她的手,就感到眼前一花,下一刻双臂剧痛,扭动着惨叫起来。

“啊——!!”

女孩笑起来,真如仙子一般漂亮,手上动作却如恶鬼一样可怖。

她柔柔弱弱地卸了男人的胳膊,在惨叫声中稚嫩乖巧:“谁要跟我玩?”

其他几个公子哥,大为惊骇,酒也醒了,脸也不要了,纷纷落荒而逃。

苏厌笑眯眯道:“哎呀,不是说要玩吗,怎么跑了?”

她还想追,就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别追了,我来跟你玩。”

苏厌笑着回头。

灿烂如织的光影中,高挑男人束着长发,披着御寒的白貂大氅,墨黑的眸子低垂,宛如深不可测的潭水。

他病气未褪,肤色仍是苍白的,然而彩灯烛火却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连长睫投下的阴影都变得温柔。

【好想摸摸他的睫毛。】

男人眼睫颤了一下。

苏厌脸上的笑意散了,气得拎着裙摆要踩他:“你又听我心声!”

风停渊道:“我尽量不听。”

苏厌心想索性他都听到了,还不如真的去摸,于是颇有些跋扈地抬手,触了触他的睫毛。

男人没有动,只是垂着眼,长眸如水,任由她摸了摸。

什么都没做,反而比什么都做了还要叫人心动。

苏厌心里想得更多了,简直是太多,浮想联翩,多得她自己耳朵都红了,欲盖弥彰地换了个话题:“你知道这树是做什么的吗?为什么人们都要在上面拴红绳?是咒谁的?”

风停渊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淡然道:“不是咒谁的,是祈福用的。”

他从怀里掏出银钱,和庙里主持换了两根红绳墨笔,一根递给苏厌:“这树叫通天木,传说能上抵天庭,你在上面写了愿望,来年就会实现。”

“真的吗?”

“念想罢了。”风停渊递来纸笔,“写吗?”

“那你不许偷看!”

苏厌抱着红符和墨笔,兔子似的蹬蹬蹬跑了老远,跑到树的另一边,粗如城墙的树完全遮蔽了她的身影。

她用传音石喊:“风停渊风停渊,你现在还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听不见了。”

苏厌这才拿起笔,准备写,又顿住了。

过了很久,久到就算是一百个愿望都该写完了。

苏厌不情不愿地又用传音石问:“风停渊,你说我不在红符上写字,画画成吗?”

“不可以。”风停渊问,“什么字不会写?”

苏厌憋了一会:“渊。”

“哪个?”

还有哪个?冤种的冤!

苏厌炸毛道:“我不写了!我画个王八上去好了吧!”

风停渊沉默了一会,嗓音低沉温和,慢慢跟她说怎么写。

苏厌写完,旁边有个热心肠的小沙弥要帮她系在树上,就看到她自己飞也似地跳上去了,她找了根高高的枝头,心满意足地拨了一下,那红符就在风里转起来。

苏厌跃下树,到风停渊的身边:“你许了什么愿望?”

风停渊道:“已经挂上去了。”

苏厌回头一看,成千上万的红符在树上飘舞:“哪儿呢?你写的什么?”

风停渊摇头:“我没有愿望,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苏厌心里轻轻咯噔一声,抬头看他。

风停渊逆着光,轮廓高大清冷,白貂大氅的绒毛在风里簇簇,他神色依旧十分平静,十分坦然,像是雕刻的玉石。

他这么写,并不是为了招她喜欢,而是字字句句属实,真心把愿望让给了她。

让人心软的真诚。

苏厌觉得他像是一只高大的极北银狐,蹲坐在地上,浑身披雪,清冷而孤高,但她走到哪里他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伸手他就低头,漆黑的瞳孔冷寂又温和,让人实在很想扑过去抱他。

从前她不拿他当回事,还时常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在湖心岛甚至躺在他身上乘凉睡觉,百无禁忌。

现在喜欢,反而莫名有些怯意。

苏厌转身踢踢踏踏往前走:“其实我写了两个愿望,正面一个,反面一个。”

“都会实现。”

“所以你到底喊我出来看什么?”

“马上就要看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你要说的话呢?也不重要吗?”

“重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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