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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霜柳带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最终在较为偏僻的村镇中定居下来。

他观察过其他同龄的孩子, 受到欺负时,对方的父母都会找上门去,替自己的孩子讨一个说法。

而他被孤立、被辱骂、被石头砸的时候, 父亲眼神淡淡, 母亲却只会摸摸他的头, 教他忍耐。

第一道金雷劈下后,那隐藏在云层中的金雷更像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

修仙之路是寂寞的。

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他人身上,是一件非常不可取的事情,尤其是凡人。

那些骂过他杂种的人,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在尘埃之中。

“情感消耗心力,要留给正确的人。”喻霜柳声音淡淡,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如若四处寄托,只会徒增寂寞。”

父亲母亲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深处。

金雷打在身上,他也未曾防护,直到打的他血肉模糊,口中的糖完全化开,甜滋滋的味道消失不见,酸涩感从口中传来。

他怨过。他恨过。

他恨他们为什么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被抛弃。

天道何其不公!

何其不公!

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仙门之人挖掉灵根,毁掉修仙之路?

就因为自己是仙魔结合的产物吗?

就因为那句“杂种”吗?!

那他父母又做错了什么?

仙门之人不认同这段感情,因此不允许他们存在于世,不允许他们结合的孩子存活于世,给仙门的名声抹上污点吗?

母亲说的没错,情感确实消耗心力。

他有些累。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一直怨错了人。

手中的糖纸被落下的金雷映得闪闪发光,甜甜的糖衣褪去后,口中泛出本有的酸涩。

金雷下落之势愈发凶猛。

白芨赶到洞府附近时,抬眼便看见金雷将那山巅都劈去了一角。

——这就是破境迈入大乘期的雷劫,前几道金雷就能毁灭一个山头。

可师兄呢?

为什么不见师兄抵抗雷劫?

根据玉牌指示的位置,明明大师兄就在这片山头所在的洞府里。下落的金雷越来越粗,那毁灭性的力量亦是十分强大,可为什么不见师兄的身影?

折扇的扇钉依然漆黑无比。

她大概知道……每次师兄不开心时,那扇钉总是翻涌着浓墨色。

虽然不知道师兄在融魂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踏着伏鹰鞭,看向洞府的方向,遵从自己的内心,唤了一声:“师兄。”

天上的金雷似乎感应到了白芨的位置,聚集在山头的雷云分出一部分朝她头顶的方向飘来。

白芨抬头望了一眼,那金雷已经是井口般粗壮了。

山洞之中的人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眼看着头顶的金雷摇摇欲坠,白芨咬咬牙,提高声音去呼喊:“大师兄!”

师兄不该是这样的。

他带领她修炼,给了她另一种证道的希望。明明是那么温暖的人,却总要用那种讥讽的笑容来伪装自己。

如今为什么要放弃的却是他呢……?

头上的金雷已至。

白芨祭出手中所有能够保命的武器,在这层层的乌云之中,高声呼唤:“师兄!”

金雷在眼前炸开,白芨退后着,将伏鹰鞭以挥剑的形式打出了一道剑光。

一道细弱的剑光对上那极为粗壮的金雷,宛若蚍蜉撼树。

可纵然是蚍蜉!

手中的鞭挥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剑式,速度之快只剩下残影。

——若是千千万万的蚍蜉,一齐出动,这棵树未必不可撼动!

纵然逆天而行,她也要唤醒师兄。

无数道剑光朝着金雷的方向打去。

轰——!

尘烟散却,烟雾后的白芨却仍旧在挥动着伏鹰鞭,无数道细密的剑光构成了铺天盖地的网。

喻永朝指尖夹着的糖纸终于被金雷击飞,飘落在地,自角落之处开始燃起。

那一瞬间,让他的记忆重回到晋王城之中的屋子,也是一张糖纸,被火苗燃起,成了熊熊大火。

不若让他也燃在火中好了……

眼皮似千般沉重,喻永朝盘坐在洞府之中,等那雷助火势,将整座山烧为殆尽。

就在此刻,他听到了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

“师兄——”

有人在叫他。

喻永朝轻搭眼帘,不做理会。

糖纸已经燃烧过半,只是这张纸在燃烧之时并没有产生甜甜的气息。他开始想念喻霜柳在灶台上炖煮的那锅糖水。

只是他还没得及喝……

“师兄!”

还在叫他吗?

喻永朝有些心烦,干脆在想,这金雷把整个洞府劈坍塌算了。

“大师兄——”

喻永朝干脆堵住耳朵。

糖纸已经燃烧殆尽,留下焦糊的味道。他被那声音吵得有些恼怒,开始打量起来自己所在的洞府。

这洞府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自己怎得会选一个这样的住处?

又一道金雷从头顶劈下,喻永朝闷哼一声,嘴角渗出点点血迹。这下倒好,血腥味彻底压住了嘴里酸涩的苦味。

他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去,视野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绿色。

洞府虽然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但也是被人打理过的。这绿色的植物为何会藏于此处?

喻永朝生了好奇,站起身来,走到那植物的旁边去观察。

这带着淡淡绿意的植物,不是灵草,也不是灵植,而是凡间最常见的野草。

那是几株芨芨草。

头顶又有金雷落下,这是相较于之前,力量似乎微弱了几许。如若金雷劈落,这几株芨芨草定然活不成了。

此时金雷距离他的头顶不过短短数尺。

金雷迅捷,而喻永朝的反应更为迅捷。还没等他心中做出决定,身体已经先他一步挡在了芨芨草的前面。

他是真真实实地去挡了,而不是任由金雷打在自己的身上。

血肉模糊的手从袖中拽出折扇,扇面在空中转了个幅度,随即挥出一道道浓郁的魔气,与那天道雷对上,甚至不分上下。

直到砰地一声,魔气散去,劈下的那道雷劫亦是消失不见。

地上的那几株芨芨草安然无恙。

喻永朝这才低头去看手中的折扇——

那是一面素白的折扇,上面印上了点点血迹。他又望了望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很显然,血迹是他留下的。

扇面上没有会变色的扇钉。

这不是他的折扇。

那这扇子会是谁的?

只是这样想着,他却突然发现头顶上的金雷少了许多。明明雷劫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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