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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铁锈味又蔓延开来,好像他死时也是这样的气味,只是比这浓重许多许多,慢慢就喘不上气……

文卿陷入了某种魇症,双眸猩红,咬着牙忍着滔天的恨意和痛苦,呼吸却越来越艰涩,仿佛仅仅是活着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然而下一刻,他的余光却瞥见了散落在地上的野花。

五彩斑斓,湿润而灿烂。

他的世界里原本没有这样的花,

这是南境的陌桑花,在苦热湿瘴之地能扎根绽放,在贫瘠干涸之地也能肆意生长,苑圃围不住,一开就是漫山遍野。

是了。

是有一个例外的。

不惜背负工笔史书骂名,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从对立的阵营一路纵马狂驰而来,来到他身边。

可惜来得太迟了。

——

翌日,卯时。

天色熹微,文卿撑着身子坐起来,墨发如瀑,系上对襟窄袖水纹衫,月牙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外披一件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慢慢挪至榻边,扶着椅背艰难地坐到轮椅上。

木轮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打开厢房门,洪管家带着一众小厮,和春阳春浦一直候在门外。

“大公子今日可是要出门?”

文卿淡淡开口:“兴许。”

“老爷和夫人还在等大公子一同用膳。”洪管家恭敬道。

“那便等着罢。”文卿看向春阳春浦,“替我打些热水来。”

“是。”

“大公子房里炭火还够吗?还要不要添置什么东西?”洪管家体贴道。

“若你真是有心,不如把账簿拿给我过目片刻,如何?”

洪管家为难道:“账簿在夫人手中。”

“账簿不在管账先生手中,却在陈氏手中,东厢房的月钱数月不曾发放,零碎的一点银子便打发了府中的嫡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文府罔顾宗法,厚幼薄长,不守礼教呢。”

洪管家脸色唰地白了:“大公子,这话可说不得啊!”

“说不得,却做得。”文卿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语气毫无波澜,“今晚我若是在书房里看不见账簿,便唯洪管家是问了。”

“……是。”

陈氏克扣各房月钱不是稀罕事了,除了正房其余各房都揭不开锅,文家在宣德以前好歹也是御史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如今却是连一般寒门也比不上,唯有陈氏母家靠着文府吃香喝辣,如今在长安算是不小的门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陈氏简直欺人太甚,以前忍了也就罢了,今后可不能再忍了。”春浦一边给文卿束发,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

文卿还未及弱冠之年,御前加冠是礼数,不进宫时便只用一支青玉竹簪将墨发挽起,清冷淡漠中多添了一分慵懒,潇然出尘,颇为文雅。

春浦还嘀咕着什么,对镜一看,顿时呆了。

春阳率先回神,敲了敲春浦的木鱼脑袋:“好啦,赶紧给公子布膳。”

东厢房这边新添了一个灶房,和各房分开,里面的厨娘都是大皇子身边的人,厨艺自不必说,每日的食材也是卯时从毓华宫送出来的,多的是山珍海味。

文卿虽厌恶公仪峻,却不与食物过不去,更何况这些年深居东厢,日日吃些清水豆腐,少见荤腥,因此体弱更甚,日复一日,积弱成疾。

不折大节,不弃小惠,公仪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尚有利用价值的池鱼,如今他羽翼未丰,不得不借这池鱼之鳞保全自身。一旦时机成熟,宰杀烹煮,曾经他受过的苦,必将千倍万倍奉还。

“公子,快来瞧瞧,好香啊,宫里的姐姐做菜真厉害。”春浦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肴一碟一碗地拿出来。

茯苓栗子羹,百合吊梨汤,一品状元酥,佛手卷,熘鱼脯……远远地就闻见香气,馥郁满堂,比起往日的膳品精致了不止一星半点。

文卿清晨胃口不好,便只是喝了些羹汤,鱼脯和点心都赏给了春阳春浦,他们跟在东厢这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年纪又小,自然馋得不行,一口一个状Hela元酥,满口香甜。

“慢着些,没人和你们抢。”

书房和膳厅只隔了一扇门,文卿翻找著书架上的旧书,头也不回地说。

“公子不再吃些吗?”春阳两腮鼓鼓道。

“嗯。”

莹白的指尖扣住卷轴,将高处的古书拿了下来。书页枯黄,卷轴是修复时加上的,笔墨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辛稷安嗜书成痴,有一藏书楼,名为鹤斋。经史子集卷帙浩繁,出则汗牛,入则充栋,如今什么都不缺,只是还在四处搜寻一些早已散佚失传的古籍。

欲得其心,必先投其所好。

文卿翻开古籍,卷一右下角的位置,赫然盖着他祖父文德雍的藏书印章。

事不宜迟,他必须尽快取得辛稷安的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冷宫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虽然知道公仪戾定然熬得出头,但若能早些接他出宫,自是皆大欢喜。

等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践祚加冕,前世迟来的恩情便就还尽,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父亲

待到前世种种恩怨了结之后,他便乞骸骨远离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建一间私塾,修一个带院子的茅草屋,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

皇权君恩,荣华富贵,改换门楣,不过如是。

日子清苦一些,人却能飞出笼中了。

辰时,百官下朝。

文卿轿辇刚到辛府,便见左丞身着正一品文官仙鹤补服,自长杨道西行而来,身边跟着几个清流官员,神色凛然。

辛稷安远远地看见文卿下轿,虽双腿有疾,一举一动仍颇有君子之态,肃肃如松下风,天资自然,见者生爱。

辛稷安走上前去,唤他一声:“晏清。”

文卿颔首行礼:“辛大人面有忧色,不知所为何事。”

“朝政之事,和陛下起了些争执罢了。”辛稷安苦笑,“晏清今日来,倒是在老夫意料之外。”

文卿淡淡一笑:“文卿今日来,便是为辛大人及诸位前辈排忧解难的,有何意外?”

话音未落,几位官员面面相觑,愈发大胆地打量起这位新科状元。

方才朝堂上的形势都看清楚了,皇帝扶持右丞外戚逆党,打压清流势力,文书奏折都放权给右丞处理,左丞一派接连好几个文官被安上贪赃枉法的罪名,打入诏狱。

右丞李君甫乃是江南李氏的嫡长子,李贵妃的亲哥哥。崇明帝穷兵黩武,国库告急,笼络李氏打压清流亦是帝王之术,兵权在握,李家翻不起风浪,在清流一脉也能昭示君威。

“进府说。”辛稷安不由得有些怀疑,但眼前人是文德雍的长孙,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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