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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塔仍旧矗立,但矗立着的已只是一副躯壳。

这是非城破不得用的杀器,用这样的东西对付一个战士简直是在用禁咒打蚊子。

实在是奢侈。

但露丝不想等了,她不想与她纠缠,不想要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性。哪怕启动它所耗费的财力颇大,她也要将这个战士杀死在这里。

圆塔凝成的巨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下砸,特丽莎避无可避,横剑格挡。

几乎是接触的瞬间,重剑就压着特丽莎跪下去。

碎骨一般的巨力从剑身传递到掌骨,又从手臂一路压在脊椎之上。

特丽莎眼前一阵阵发黑,嘴里的腥气越来越重。

身体和巨剑好像每一处都在不堪重负地嘶吼着。

这是毫无疑问的单方面碾压,兴奋褪却,露丝兴致缺缺的垂下眼帘,缓缓松垂下肩膀。

然而下一刻,火红的明光从那一点燃起,随即以燎原之势熊熊而起。

咦?

露丝心头刚刚闪过疑问,就见接触到那个战士的庞大剑刃毫无预兆的碎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在她逐渐震惊碎裂的目光中,那道裂纹飞速扩大,爬满了整柄长剑。

随着第一声清脆的啪,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砖崩落,昭示着凝聚着圆塔“核”的巨剑碎裂。

“核”的破碎,让整座圆塔也如被千锤百击过一般,迅速爬满了细密的裂纹。

如同雪崩,又如同山洪倾泄,顷刻间,砖石破碎,碎瓦崩毁,整座圆塔不可遏制的崩融。

圆塔隆隆的崩塌宛如巨兽垂死的怒吼,震颤传遍了整座城市。

整座利兹城都次第亮起来。

扶按着胃的克莱斯特在震动中抬头,他游过泳池,视线穿过无尽的夜,遥遥望向圆塔的方向。

他看到熊熊的火焰散成星子,如流星般从空中坠落。

建筑崩塌时荡起的烟尘也仿佛浪一般卷着传荡过来,直至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在圆塔。

那股如火焰般烧灼着胃的饥饿感此刻通通下涌,烧得他每一片鳞片都痛苦的蜷曲。

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克莱斯特面无表情的撑着自己,将自己从泳池中撑出。

月光照耀之下,他腰以下已然不是鱼尾,而是一双修长的、健壮的人类双腿。

人类的下肢不同于鱼尾,好在他在岸上这么久,早就见多了人类行走的模样。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残尾化作的双腿并不完整,他虽从腿到脚一应俱全,可每走一步,都如用断尾摩擦地面,仿佛成千上万看不见的尖刃刺穿脚掌。

他扶墙站直,操纵莫多和森珀就地睡觉,自己一步一步,取了道格的衣服穿好,往外行去。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折磨自己欲死的饥饿,不是真的饥饿,而是与食欲同源的爱.欲。

人人都知海妖一族会为爱人化出对方种族的下肢,但鲜少有人知道,海妖的爱注定是畸形的。

爱欲伴随食欲,爱欲越深,食欲越旺。那是食物无法填补的空虚,唯有爱人的血肉,才能稍减一二。爱欲越深,食欲越旺,直到饥饿燃尽理智,海妖将无法控制的将爱人拆吞入腹。

直到空空如也的胃再次被填满,海妖才会重归理智。而此时,亲手杀死爱人的海妖会陷入失去爱人的巨大痛苦之中。本能催动,他们将返回大海,不吃不喝永久的沉眠于海底。

直到皮肉腐烂,化作枯骨,他们原本死去的地方,才会诞生新的海妖。

如是轮回。

他们好像生来接受诅咒。

爱是催他们化形的救赎,也是燃烧理智与生命的催命符。

克莱斯特逆着人流走在熙攘的街上,人们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往城门口堆积。

每一张脸上都是惶恐。

他不在意他们往何处去,只是再一次被路过的人撞到了肩膀,克莱斯特忽的开口。

悠长的曲声夹杂在人群的嘈杂声中并不特别明显。

只是自他开口,街上兀的静了。

无论前一刻在做什么,自歌声响起那一刻,人们通通不受控制的栽倒,就这样呼呼大睡起来。

克莱斯特一路哼唱,一路往圆塔行去。

第41章

烟尘荡荡。

圆塔高层已然塌毁,只余一二层零星的断壁残垣。

月光稀薄,克莱斯特走在废墟之中,看到了斜插在砖瓦之间的赤红色大剑。

他绕过残瓦,终于看到了仰躺在废墟之间的女人。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以往那双总是鲜活的双眸紧闭。她的额头、肩头、腹侧都有大片的擦伤。缠裹着绷带的手上沾满了血泥。砖瓦压在她的小臂上,脆弱的咽喉在瓦砾间仰出弧度。

黎明冰冷的夜风里,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克莱斯特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驻足,墨绿色的眼瞳里情绪翻涌。

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继承自先辈的记忆让他窥见海妖陷入情爱的癫狂,也窥见海妖失去爱人后的痛不欲生。

爱是难满的欲求。自此饥饿常伴灵魂,非死亡不可解脱。

爱是无尽的折磨。恋人一眼便如饮甘露,而当这眉眼转向别人,便如刀割己身。如此往复,仿若在春日与寒冬之间波折。

爱是神明的诅咒。让海妖陷入不可圆满的轮回,得到即是失去。失去广袤的大海,失去理智失去自我,直到最后失去生命。

比起无垠的大海,陆地太过渺小,其上的生灵也完全不配让自己俯首。

他无法理解那种疯狂,也完全不认为自己会沉迷某个生物。

直到圆塔轰然倒塌,那一刻,对她安危的担忧居然让他先一步体验了尾部开裂的剧痛。

本能催动他站在这里,在尾鳍残缺的现在,忍着刀尖舞蹈的痛苦,眼眸贪婪的望着她。

此刻,从心间涌起的,除了如伤己身的痛苦,还有越来越浓的杀欲。

杀了她就好了。

先一步杀了她,就不用体会爱恋的痛苦。不用像只狗一样,被对她的爱恋牢牢的拴在陆地之上。不用忍受无边无尽的饥饿,也不用让原本悠长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克莱斯特站在那里,头顶的星子越来越淡。

半晌,他动了。

跨过砖石瓦砾,克莱斯特走到昏迷的特丽莎身边,俯下身去。

她脆弱的脖颈毫无遮挡,她最依仗的大剑远在两步之外。

她就躺在这里,无知无觉,前所未有的虚弱。

克莱斯特喉结滚动,手掌抚掐在她的脖颈之上。

鲜血流动、脉搏跳动,他好像曾无数次离她的脉搏这样近,但从没有哪一刻,既恨不得她就此死去,又恨不得她忽的跳起来甩开自己的手掌。

她温热的体温抵在他的手指上,带得与她相接的皮肤都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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