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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睡了,塞利安。你去忙吧, 不用管我,晚安。”
*
克莱门特站在花园的幽径上, 不发一言地看着帝王在见到他之后转身绕开的行为。
他自嘲一笑, 对于这个反应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不过, 至少见到了不是吗?
陛下的鹿角重新长了出来, 但还没有长完全,大概只有十几厘米,比一只手掌稍微能长上一点。
陛下的面色与之前差不太多,但看上去化了妆,看不出实际的气色怎么样。身形倒是又瘦了点,之前抱起来就已经没什么重量了,也不知道现在更得轻到什么地步。
陛下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对每个人笑颜以对,温柔地对待着所有人。就像欧斯特之前向他说的那样,他是陛下,他爱着帝国的每一位子民。
他也是帝国的好子民,所以陛下笑着回应了他的招呼,默许了他的碰杯,与他正常地说着话。
——然后再在暗地里,当面绕开了他的路。
克莱门特想,他明明没有想做什么的。
没想碰他,也没想吃他。
他只是想单独与陛下说两句话,聊会儿天。
他可以回到他们最开始的关系,他可以为后来的一切逾越行为道歉,他可以只求一个“平等被爱”的资格。
可是陛下连这开口的机会不想留给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应该接受。
陛下的意志是没有人能够抵挡和转移的。
可他偏不。
只要陛下没有亲口拒绝地将他推开,他就不甘心这个结局。
克莱门特站在黑夜与寒风中,抬头望着一个方向。
他跟随着格洛尔生活了三个月时间,早就对这个王宫了解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的房间。
那个方向,就是格洛尔陛下的房间。
与年宴厅的热闹欢笑不同,陛下房间的方向向来十分安静。
房间的灯亮了,房间的灯又暗了。
克莱门特闭上眼睛,心里默数起了时间。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一切看守和监控,绕过了一切塞利安伯爵可能的行动路线,摸到了陛下的窗户外面。
陛下的窗户又没有锁。
门锁没锁他不知道,但这不重要,他只是……只是想要一个当面询问的机会而已。
比如说,他想问问陛下为什么忽然翻脸。
想问问陛下还记不记得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光。
想问问陛下到底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又将它们怎么处置,为什么一封都不愿意回给他。
想问问陛下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那么不想见到他。
如果是,直白了当地告诉他,他是可以自己消失的。
窗户,被悄悄地打开了。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十分昏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光亮。
男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踏入了房中。
这是他时隔大半年的时间之后,第一次踏入帝王的房间。
他的脚步也是没有声音的。
但他仅仅是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就顿住了脚。
他忽然如同做梦一般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用问了。
他缓缓地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
伸出手,安静地触碰上陛下枕边那些被整整齐齐摆放着的杂物——是的,杂物。那是他的信件,那是他的礼物。
克莱门特记得,格洛尔在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的时候,也就是那本写满了镇西军手写祝福的笔记本,他开心得整整一个星期都把本子放在枕边,方便什么时候空了便摸来看。
陛下也向他承认过,他喜欢那个礼物,所以才会将它床边。
原来,他都收着。
原来,他都看了。
原来,他很喜欢。
信件被整齐地叠着。照着时间顺序,最新的被叠在上面。有几封被单独抽了出来,放在枕上。每一封信件都被整齐地用小刀撕开。
克莱门特的目光从信件上移开,缓缓落到睡着了的安静少年的身上。
陛下的呼吸很浅,很慢,显得轻飘飘的。
轻轻卷着的浅金色发丝散落在额边,帝王的眉间微微皱着,像是又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的眼尾浅浅地泛着红,带着一点潮湿。
克莱门特忍不住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上少年的眼尾。尚未干涸的半滴眼泪化在指腹,在白皙的脸颊上拉开一道泪痕。
一起被拉开的,还有尚未卸掉的妆容。
克莱门特皱起眉,不知道塞利安怎么会犯这种错漏。
*
格洛尔在睡梦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他就见到了自己床边坐着的黑影。
温热而微带粗糙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拿着什么冰凉湿润的纸张一点点地擦着。
见他醒来,对方伸手遮住了灯源的方向,沉稳而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弄醒您了?再睡会儿吧。”
格洛尔还没清醒,恍惚间竟然有种回到了八个月前与克莱门特一起生活的错觉。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在深夜偷溜出门回来之后,克莱门特会在床边坐很长的时间,有的时候他睡不安稳,半夜醒来,上将就会像现在这样帮他遮着灯,低声哄他继续睡觉。
格洛尔在记忆与现实间恍惚了一小段的时间,才缓缓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枕边。
克莱门特的信件全部都在,礼物也被整齐地放着。枕上原本还放着的两封信已经全被收到了一旁。
格洛尔闭了下眼。
“……晚上好,克莱门特。”他主动打了招呼,声音有些沙哑。
“晚上好,陛下。我在给您卸妆。”
克莱门特自然地应了一声,语气温和而耐心:“只差一点就好了,您稍等一下……闭一下眼睛。”
格洛尔犹豫了一下,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克莱门特继续擦拭着,力道十分温柔。终于,上将再次开了口:“好了,陛下,可以睁开眼睛了。”
格洛尔睁开眼,见克莱门特将刚刚擦拭过的纸片扔掉,然后重新走回,坐到了床边,对着他露出了一抹笑容,问:“甜糕好吃吗?”
格洛尔记得它。
那是克莱门特给他寄过的一样米斯特拉小特产。
格洛尔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好吃。”
他抿了抿唇,没有等克莱门特回话,他就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他充满歉意地说:“抱歉,克莱门特,但我希望你能理解。”
克莱门特注视着他,眼中的色彩比起宴会时候,要更加像格洛尔曾经所熟悉的样子。
他缓缓说:“我本以为,它们的归宿是会去到某个不知名的垃圾场里。但现在看起来,它们应该还是给您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