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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轴转了三日三夜,好不容易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这叫没事?你再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你……唉!”许太后恨铁不成钢般,抬手锤了锤自个儿的胸口:“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见她这般,裴青玄一时也不好多说,免得又惹她掉眼泪,只半阖着眼皮:“让刘进忠进来,伺候朕进些吃食罢。”
“是了。”许太后忙不迭起身:“你睡了这几日,一定很饿了。你躺着,哀家这就去安排。”
她脚步匆匆地往外去,床榻上,裴青玄合上双眼,养着精神。
半个时辰后,宫人们伺候好洗漱,又刮了胡须,梳了发,喂了些好克化的流食及御医开的补汤,裴青玄躺靠在石青刻丝迎枕上,稍微有了点人样。
许太后见他精神尚可,放下心来,坐在榻边絮絮念了一堆御医的叮嘱。
裴青玄闭目养神,静静听着,待她全部说完,才睁开一双狭眸看向她:“母后。”
许太后一看他这样,就猜到他要问什么,无奈叹了口气,还是接了话茬:“你是想问阿妩吧?”
裴青玄眸光微动:“嗯。”
他方才问刘进忠等人,那些奴才一个个吞吞吐吐,只说贵妃无碍,其余再不肯多说。
这般古怪的反应,不免叫他忧心,难道情蛊效用不够?亦或出了其他变故?
“阿妩无碍。”
许太后也是这一句话,见榻边之人仍直勾勾盯着自己,幽深黑眸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抿了抿唇,又多说了几句:“种蛊的那日夜里,她便醒过来了。只昏睡太久,体力不支,短暂醒来了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哎,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她没事,好得很!”
“你带回来的那对南疆祖孙给她看过,说那个花蛊已经种好了。御医也给她把过脉,说她脉象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总之比你的情况强上百倍!第二日她就下地走路,健步如飞了!”
提到这个,许太后心口略堵,不是不希望李妩平安康健,只是想到她能吃能喝,自己儿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两厢一对比,心下怪不是滋味。
是以得知李妩恢复,她并未亲自去探望,而是派玉芝嬷嬷去瞧了眼。
“玉芝和琏儿都去永乐宫见过她了,说是精神好,气色也好,一点都看不出生了场大病。”许太后睃了裴青玄一眼:“现下你可放心了吧!”
裴青玄浓眉缓缓舒展,高大身躯也放松地靠着身后迎枕,哑声轻笑:“她无碍便好。”
许太后撇了撇嘴,总算明白为何从前许老太太看自己不顺眼了,现在她看裴青玄也不顺眼的很,巴不得将他脑袋敲开,将里头关于李妩的一切都抽掉。
他一门心思扑在李妩身上,可李妩呢……
许太后转动着腕间的白玉珠串,瓮声瓮气道:“现在知道她无碍了,你就给我好好养病,莫要再做些不值当的傻事了。”
裴青玄淡淡道:“值当的。”
许太后一噎,望着他苍白枯槁的脸,只觉来气:“有什么值当?席太医和谢伯缙都与我说了,她银针封脉便是想叫你放她出去,你完全不必种这劳什子的花蛊,只要将她放出去,由着她自己去过便是。至于她寿长寿短,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也非人力能主宰。可你呢,偏要逆天改命,用这南疆蛊术,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裴青玄沉默不语。
许太后见他这般,忽又不忍,偏过脸闷闷道:“算了,你觉得值当就值当吧,反正这花蛊也种下去了,说再多也没用。不过,阿妩那边……”
她唇瓣嗫喏,欲言又止。
裴青玄眉心轻折:“怎么?”
许太后脸上露出纠结之色,又看了裴青玄好几眼,见他才将醒来,身体尚弱,怕他接受不了,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啊对了,我派人将琏儿叫来,他可一直担心着你。”
“母后。”裴青玄叫住她。
许太后心下咯噔一下,抬起眼,就对上儿子那双洞若观火的漆黑狭眸:“您有事瞒着?”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许太后被他这般直勾勾看着,有些不大自在,斟酌片刻,她试探地问:“谢伯缙说,你打算放阿妩出宫的是吧?”
提及此事,裴青玄心头袭来痛意,长睫垂下:“是。”
“这回你真想通了?决定了?不会再强留了?”
“……”
裴青玄抬眼,看着一副浑然不觉往他心间捅刀子的生母,薄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想通了。也许当年,朕就该听您的,莫要强求。现下醒悟,虽有些晚了,却也不算太晚……起码她还活着,还有未来的日子可期待。”
“可你此番舍命救了她,真舍得就此撒手?”许太后问。
裴青玄默了默:“再继续纠缠下去,她仍是痛苦,朕也不会快活。”
深邃的眉眼间浮现一抹自嘲:“且朕只有一条命,此番赔了她,再没本事赔她第二回 。待过两日朕身子好些,便问问她,若她还是想出宫,那朕……答应她便是。”
殿内安静下来,许太后略显浑浊的眼眸在他面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似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假,心下既惴惴又有些惊喜,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此话并不似作伪,也暗松了口气:“你既这样说了,那我也不瞒你了,阿妩那边……的确出了点小状况。”
裴青玄猛然抬眼:“什么状况?”
“她……”许太后踟蹰,终是闷声含糊道:“你既决意放她离开,那她失去记忆,于你也无甚影响吧?”
裴青玄一怔:“失去记忆?”
“唉哟,你别激动。”见他亟要起身,许太后忙伸手将他按下,嘴里急道:“你别担心,她也不是全然失去了记忆,其他的事都记得,只单单……忘了你而已。”
说到最后几个字,许太后声音也弱了,心下很是后悔自己的嘴快。
早知就再瞒一段时间了!
裴青玄目光僵直,只觉胸膛里那颗虚弱跳动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揪住,而后毫不留情地按进刺骨冰冷的深渊里。
她…忘了他?
记得其余事,单单就忘了他?
许太后觑着儿子难堪灰败的脸色,嗓音也干巴巴的:“阿玄,你别太伤心。往好处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她不会记得从前那些不好的事……”
当然,没有恨的同时,也没了爱,从此便是彻底的陌路人。
裴青玄不发一言地坐着,犹如被抽走魂灵的空壳,一张清俊嶙峋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悲喜。
就在母子俩相对无话时,殿外传来刘进忠惊喜的禀报声:“陛下,贵妃娘娘和小殿下来了,候在外头求见呢。”
犹如往死气沉沉的古井里丢了一颗石子,溅出晶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