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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二更天了,你们还出去啊!”
“还不带我!又不带我!我让你们——”成二喊着喊着又觉不能在府衙这么大声,但话都到嘴边上了,便压着嗓子委委屈屈地,“我让你们把我赶走,你们还真不准备要我了啊……!”
季念听见背后一轱辘话,笑出了声,问谢执:“成二说什么呢?”
谢执也没听见后面的,道:“莫搭理他,让他自己去喊,我们夜禁前回来。”
若是换做在明顺城,谢执是不会在夜里邀请季念单独出门的。但他们现下身处滁州境内,滁州和明顺城不同,也不算很小的地方,人却比明顺城少了一半不止,再加之益滁经历过战乱,养成了滁州百姓不爱外出的习惯,到了这个时辰,滁州直接便成了个空城。
街上空空荡荡的,季念戴了个帷帽,和谢执并肩走着。
“说来,方才我又碰上范三公子了。”她道。
“府衙?”谢执看她,“不是被范大人赶回去了吗?同你说什么了?”
季念想了想:“没说什么重要的,我把他噎走了。”
谢执笑了声,没继续问下去。他也不在意范慎说了什么,她没被欺负着,那便无所谓。
两个人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应该是很安静的,可惜滁州多树,蝉鸣声不绝于耳,有些吵人。
有条僻静的小道,走两步就能穿回府衙,季念抬头望了望缀着星的夜,仿若不经意般走上了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执随着她的步子,突然问道:“你喜欢虫鸣的声音吗?”
季念眨眨眼:“不太喜欢,有些吵。”
天色有些黑,她转头说话,上石阶时一个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稍有前倾,就被谢执一把扶住了。
他弯了弯唇,牵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那为何还同我走这条路?”
季念搭着他的手,反问:“你不知道?”
谢执继续笑:“我不知道。 ”
勾勾缠缠地这么一对视,气氛便暧昧不清了,偏偏谢执蕴着淡光的眸子笑盈盈的,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
“那可能就是,”季念别开眼,耳后热热的,“和你一道走,虫鸣都变得好听了吧。”
她说着,走完最后一级石阶,刚要收回手,谢执却一个用力握紧了,转着角度牵到了自己手心里,温热而有力。
季念一偏头,就看见他眼里的自己。
按规矩不该这样,她知道,他也知道。可后来一路,这手谁都没放开。
……
两人赶在三更前回到了府衙门外,握了一路的手,也没道理再牵着进去了。都是有分寸的人,该纠缠的时候纠缠,不该纠缠的时候便不纠缠。
季念虚握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手心,突然开口唤住了前头的人。
谢执停得也快,方要转头,她又说道:“你就这样,别动。”
他便没动。
她望着他直挺的背影,又握了握方才被牵住的手,低眉笑了笑:“四年了,有很多东西都没变,也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谢执背对着她,在悠悠夜色中问道:“比如什么没变?”
季念自己都不知自己现在的笑是极温柔的,连带着声音也柔和:“比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我。”
一阵静默,良久,谢执才又开口:“那什么变了?”
没有人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他背上突然袭来的温度,和绕在他腰间的双臂。
谢执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在无人看见的暗角里,有个小姑娘拗了一整晚,勇敢地什么都敢拿来往他身上赌,却唯独没有说出她自己最在意的感受。那晚,他没忍住抱了她。
而今日她一头撞着他的背上,像是时隔四年的回礼。
“你没说错,我是心情不好。我会在意,我会在意范曦的话——不止是今天,我一直都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差距。”
像猫儿收着的小爪,她抬起手在他背上轻轻挠了一下:“所以谢执,你安慰安慰我。”
第33章 相抵
那一挠挠到了谢执的心上, 他握住腰间她的另一只手,置于胸口:“令令要我怎么安慰?”
季念靠在他背上,扇了扇眼睫, 才道:“我不知道……让你安慰我,你还问我……”
帷帽落在地上,没了遮挡, 季念靠在他背上,也没有要上前面对他的意思。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番话她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她愿意示弱,向她最钟情之人。
可谁能想得到, 自己都这样了,他还反过来问她该怎么安慰她。
想着,季念又在他背上挠了一下。
也舍不得花力气,不痛不痒的,如果说先前是心疼,被挠了第二下, 谢执反倒笑出了声。
“……”季念这回不挠了, 作势要挣开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 “我要生气了。”
季念就是个没脾气又不爱和人闹矛盾的人,大多数时候说话都是温温吞吞的, 难得任性地耍个脾气都不觉得是在耍脾气,凶的这么一下听到谢执耳朵里就和撒娇一样。
他裹着她的手不让她挣,低低地笑起来:“好了, 我说错话了。”
后知后觉的窘迫涌了上来, 季念也不说话了。
温热从手心窜到全身, 谢执慢慢放开她, 转过身来。才侧过身,就见她立马蹲下身子去捡帷帽,他便随着她一道半蹲了下来。
季念本是窘意难消,想把帷帽捡起来遮遮脸,结果他与她这般面对面一蹲,眼神直直地碰上,哪儿还有一点能躲的余地。
心里头没底,偏她脸上还装着镇静:“你别看我。”
谢执还是盯着她。
季念觉得全身都烫了起来,其实她知道哪怕自己不说,谢执也能感受到她的在意。可是心里知道和她刚刚那样明明白白地袒露出来是不一样的,这感觉就像是亲手把自己高高的自尊心摘下来放到了他眼前。
所以他不说话,她就心里更没底。
待到季念终于忍不住要丢掉他的安慰,起身跑掉前,面前人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随之而来的是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避无可避,眸子中亮堂堂的坦然和脆弱就这么露了出来,有她的——还有他的。
“你知道吗?很多话你不说,我或许也能猜得到,可是我还是会动摇,我也会想,你不愿意说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和我说。”
季念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他的手凉凉地覆在她的后颈上,目中满是眷恋和她从不曾见过的易碎感:“我也会害怕,你什么都不说。”
“所以,幸好,”他喉间滚了滚,极低地重复道,“你能告诉我,太好了。”
***
在益滁的这些日子,季念收到了两封从明顺城来的信,一封是苏翘的,一封是段伯的。
苏翘的信来得早,但自打来了益滁便一直忙得团团转,埋了个头再抬起来她便忘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