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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守承特意只提了季念三小姐的身边,便是以为范慎没见过季念,本是没打算让他知道她就是觉春楼的掌柜。

范守承了解自家小儿子的脾性,并不打算让他在此处将场面闹得太难看,闻言走上前,递给谢执和季念两个土色瓷瓶:“这个你们拿好,老夫带你们去边界瞧瞧。”

如此便是带过了,谁料季念和谢执刚接过那瓷瓶,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用的,范慎大步往前一跨:“季掌柜难道不知明顺城诸多谣传都是因你而起吗?”

此话刚出,季念便余光瞥到谢执上前了半步,她不动声色地碰了下谢执,然后对范慎说道:“既然三公子都说了那是谣传,又何必在意?”

谢执看了她一眼,退了回去。

范慎却咄咄逼人:“可季掌柜身为女子,难道不知避嫌吗?”

“不得无礼!”范守承喝了声。

老爷子发起火来中气十足,可范慎就跟没听见似的:“季掌柜身为女子,提出和离在先,和离后还先后与嘉裕侯,和他,闹出这种传闻,本就不成体统!”范慎指了指谢执。

“而如今离觉春楼闹剧不到一月,你就与他同来同往不知避讳,说句不贞不洁亦不为过!”

哐啷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随着范慎落下的最后一个字,在地上炸开。

瓷瓶落地的瞬间,谢执将季念往后拉了拉,碎片在他和范慎之间崩裂开来。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唯有谢执淡淡扫过地上的碎片,又看向范慎:“抱歉,在下手滑了。”

方才那点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砸得七零八落,范慎木然地张张口,没说出话来。

都是文人,可谢执与范慎之间差的不止是他多读的那些书,更多的是年岁的磨练和他高于常人的眼界,他站在范慎面前,什么都不用做,便是能压过他一头的。

谢执踩在那碎片上,漠然地看着他:“三公子是先生的爱子,所以我不会多说,但季掌柜此次来奉的是今上的命,还望三公子日后说话能够——三思。”

谢执说自己不会多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需要多说。明明白白是在警告范慎,再多说一句便是在质疑皇上,已是不能更严重了。

一边的范守承从谢执很小起便见过,极少见他发过火,从来见谁都是淡然处之的,今日范慎话说得的确是难听,老爷子亦不想将场面闹得更加难堪,沉声喊了范慎一声:“去让下人来收拾一下。”

范慎:“我……”

范守承怒气重了点:“去!”

范慎出去后,谢执转身对范守承郑重地行了一礼,范守承拍了两下他的肩,深深看了他和季念一眼,也出去了。

人都散了去,正堂突然就空了。

瓷瓶中装的是块类似泥巴的灰土,摔在地上一片狼藉。季念从他身后转到面前,抓起他两只手看了看,又低头左右看了看。

谢执目光跟着她:“没事。”

季念依旧抓着他:“真的没事?”

“嗯。”谢执看看她。

季念才放开他,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默了默,却只是走近一步,将头抵在他肩胛,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执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轻轻应了声,然后道:“想说什么就说。”

季念背脊僵了下。

其实她想问他,她明明都拦着他了,他怎么还是上前了,他和范大人认识那么多年,万一闹僵了怎么办。

可她额头抵着他,只摇摇头:“可你替我出头,我就只想领情。”

谢执顺着她的发丝摸了下:“下次遇到这种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季念两只手垂在身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晌,抬起了头。

谢执侧眸望着她的头顶,直到与她对上目光,看到她笑了笑:“你知道的,人前也好,人后也罢,比这难听得多的话我都听过很多,我都习惯了,日子长了便发现我也能变得没有那么在意。”

他看着她的笑,莫名觉得刺眼,他宁愿她此时眼圈是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

四目相对,谢执缓缓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可是我在意,我想你以后听到别人骂你时,能像听到别人骂我时一样,脾气大点。”

季念不知怎么被他最后几个字逗笑,眼神瞥了下他覆在自己耳朵上的手:“那不能怎么办,像你教的这样掩耳盗铃吗?”

谢执看着她,似认真似玩笑:“我帮你捂,不能算掩耳盗铃。”

耳朵上温温热热的,面前人的声音闷闷的,不知是不是他有意放低,真有些听不真切。

但季念还是听见了,怎么也没忍住,仍由他捂着,笑了好半天。

似是情绪传染,谢执也浅浅勾了个唇:“有这么好笑?在想什么?”

她点点头,覆上他一边的手:“我在想,你怎么这么好。”

第29章 子卿

两个人互相盯了一阵儿, 才都弯着嘴角移开了目光。

脚底下脏兮兮的,没人来收拾,季念也没想着真会有人来收拾, 范守承就是找了个由头把范慎给支开了,现在指不定在哪儿骂他呢。

她提着裙摆小心地绕开地上泥色的粉块,问道:“范大人给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谢执拉她走远了点:“是面脂。”

季念:“面脂这个颜色?特地做成这样的?”

谢执点头:“益滁边界不是第一次闹饥荒, 那处灾民多是流民,当初益州等同于拱手让出, 百姓对朝廷的人不信任,以前都是益州和滁州的知州在管,但这次新政推出后益滁闹得最厉害, 治理贪腐,便是拿益滁两个知州开的刀。可这样一来,朝廷中人便更不得这些灾民信任了。”

季念顿时便明白了:“所以我们便涂上这泥色的面脂,把脸上弄得脏些憔悴些,好融入益滁的灾民?”

谢执笑了笑:“对。”

季念歪头看看地上:“那你这瓶都碎了,怎么办?”

谢执停顿了一下, 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手里:“不是还有你这瓶?”

季念低眉望着自己手中的瓷瓶, 刚想说那让他先涂, 一抬头,却见人貌似向她这边近了几分。

有时候她发现谢执这人也是有些“道貌岸然”的, 何时看过去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仔细瞧瞧,又总觉得他好像有条狐狸尾巴, 平时藏得好好的, 就专门在这种时候露出点给你看看。

季念不知道旁的人是怎么想的, 但她碰上谢执这模样, 就只想上去摸一把那尾巴。

比如现在,她对上谢执那弯着的眉眼,什么都没说,只用手指捻了一块那面脂,道:“那你,近点儿。”

谢执眉眼弧度更深了点,微微弯下腰,让她够着。

让他近点儿时没觉得紧张,这会儿要下手了,季念反倒莫名心里砰咚砰咚响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了。

见她不动,谢执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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