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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递到嘴边:“我要他——”

声音戛然而止。

他冷冽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一刻,耳朵里的枪响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际。

夜幕、黄沙、废墟还有基地弥漫而起的烟与火,都在视野里一点点模糊。

谢盈朝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面前那张脸。

他的血溅在她的脸上,而她眼里噙着泪珠。

谢盈朝很清楚,许鸢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而是因为手上沾了血——即使他真的很糟糕,她依然会为此难过。

“你……对我开枪?”

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许鸢指尖颤抖,低喃道:“对不起。”

女孩的轮廓在眼底一点点模糊。

他眼眸暗了一层,唇角涌出的血染红了下巴,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那年地牢里,我说的话,你记得吗?”

许鸢记得。

他说,再来一回,也不会给她自由。

这句话,曾经一度成为她深夜的梦魇。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亲手杀死的人,她这一生,永远别想摆脱他。

这一认知令他弯起唇角。

“许鸢……”

“从现在……开始祈祷。”

谢盈朝眼底燃起一抹回光返照般的光彩。

他呕出了最后一口血,昏暗的眸光盯紧了她的眼睛:“——祈祷,下辈子,别遇见我。”

一滴溅射的血珠粘在了她漆黑的睫毛。

谢盈朝抬起手,想要为她擦掉。

只是往日里短暂的距离在这一刻变得很远、很长。

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

夜幕轻垂,大地一片荒凉。

……

谢斯止解决了谢盈朝的手下。

止痛针的作用开始减退,他强撑着绕过废墟,看见许鸢把头垂得很低,跪在那里。

轮椅上,谢盈朝俊美的面孔轻垂,没有了呼吸。

比起心脏那一枪,他的背后看起来更加惨烈,爆炸的冲击与石块令皮肤血肉模糊。

谢斯止盯着他,难以想象,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这样的一天。

许鸢回头,谢盈朝的血把她的脸弄脏了。

她哭着说:“我杀人了。”

那一枪对她而言不是道德题,而是选择题。

不开枪,她手上或许不会沾血,但那样,死的人就是谢斯止了。

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她没有犹豫。

可一条生命消失在手上,这感觉实在糟糕。

尤其当,那人是谢盈朝。

而谢盈朝才将她拉出死神的手下,那感觉格外糟糕了。

谢斯止走过去,用一种揉进骨血的力度,将她抱在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与背脊。

头顶是漫天的星幕与苍穹,背后是硝烟与枪声。

只有这一方世界寂静。

月色里,他们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安静地相拥。

第99章

【N国干旱,在南加拉沙漠的边缘却存在着一处多雨地带。

积雨云遮蔽天穹,暴雨会连下几个昼夜,雨水在沙漠的低洼处汇成一汪湖泊。

雨过天晴后,湖水如镜面般平静,在缭绕的雾气里,会出现罕见的雾里彩虹。】

——来N国的飞机上,谢斯止手中的杂志写了这样一段话。

金斯莱家族的基地位于南加拉沙漠的边缘。

许鸢也曾从囚室的小窗里,看见外面有一汪湖泊。

谢铎带着人质离开了,不知何时返回。

在茫茫的沙漠里,无论靠自己走出去,还是找人,都很困难。

但如果周围有水源,一切就会变得简单。

等到谢铎安顿好人质回返,救援的人会优先从水边找起。

那汪湖泊就在眼前。

谢斯止的皮肤越来越冷了。

他受了很重的伤,失血得厉害,止痛针的效果也在消失,脸上挂了一层冷郁的苍白。

他跪在地上,沿湖沙砾潮湿,地上随处可见低矮的野草。

许鸢一直扶着他,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重量交给她。

一路上,只是享受着被她扶住时,与她肌肤相贴的温热。

现在,他没有力气了。

谢斯止躺在满地潮湿的沙子上,拍了拍身边空地:“来看星星。”

许鸢没有心思去看风景,她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他穿着谢铎的外套,遮住了伤口,加上止痛针的作用,让他看上去行动如常,所以之前许鸢并没有意识到他伤得多重。当拨开了他衣服那一刻,才发现根本不敢看仔细,一条条疤痕触目惊心。

难以想象,谢斯止是怎样带着一身的伤,找到了她,又陪她走到了这里。

谢斯止望着她泛红的眼圈:“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吗?”

“等伤好后,用纹身盖住,应该不会太丑。”

“谁管你丑不丑?”许鸢又想用指尖去揩眼泪,可她的手已经脏得不像样了。

谢斯止按低她的手与后脑,吻上她的眼皮。

他一颗颗,吮走了她的泪珠,又向下,落在她冰冷的唇上。

记忆里,他的吻热烈到能将人吞噬,像这样浅尝辄止的温柔,很少见。

许鸢任由他亲吻。

春夜里,湖面弥漫起雾气,薄薄的一层,由湖心向四周蔓延。

月亮不知被藏在了哪一座沙丘之后。

许鸢与谢斯止并肩躺在潮湿的沙地上,仰起头,看见漫天烁烁的星斗。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宁静的时候。

与谢斯止之间,是团纠扯不开的乱麻,过往是云翳,她不愿回想。

“这些年,在做什么?”他忽然问道。

“吃饭、睡觉。”许鸢想了想,“做蛋糕。”

她说得简单,但谢斯止可以经由她口中的每一个字,去想象她所经历的画面。

“有没有想过我?”他偏过头看她,“哪怕一点。”

许鸢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谢斯止弯起唇角,没有去追问,她的想念里,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点。

“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许鸢偏头,刚好他也在凝视她。

他语调平静。

“我去跳过最高的伞,冲过的最大的浪,也踩着滑雪板从阿尔卑斯山脉的险峰滑下。”

“我以为,在面临生死时,能冲淡对你的想念,但事实是——尽管我已经成为谢氏的掌权人,看似拥有了一切,还是会反复想起那年沙漠里看到的月亮,和那年春夜,你站在楼上看我的模样。”

谢斯止仍记得,初到庄园那夜的许鸢。

她的眼神纯粹,晚风拂过长发,美好得如同坠入人间的精灵。

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而他却在心底暗嘲,怎么会有人,天真到选他做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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