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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不过无论多普通的味道,落在她的肌肤上,都会叠加出一种特殊的香味,从前一起洗澡时,他总要将鼻尖埋进她颈窝,嗅上很久才肯松开。

还有那张床。

床头柜上,花瓶里的康乃馨已经枯萎了。

许鸢很喜欢鲜花。

附近花店老板说,那漂亮的女孩每周都会来买一束花,只是她从不碰玫瑰。

床单是鹅黄色的,素净得很衬她。

谢斯止躺在上面,幻想她睡时的模样。

摒弃了白日的疏离,柔软中带着一丝纯粹和天真,仿佛一株草芽,随便一点风雨就能伤害她。

腕上少了沉香珠,谢斯止有些不习惯。

他从衬衣口袋取出一只玻璃糖纸折成的纸鸢。

小时候,糖纸是橙黄色的,十几年过去,那层颜色褪干净,变成了透明的。

他摩挲着纸鸢,目光邃深,盯着床对面的那幅画。

故事的开头很糟糕,中间那虚幻的美好也早已破碎了,但此刻,她与他的结局,还远远未到。

……

许鸢回到蛋糕店。

她在角落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把谢斯止安装的监控设备找了出来。

把那些东西通通丢掉后,许鸢有些疲惫,回来靠在了沙发上。

谢斯止为她戴上的佛珠还在。

她抬起手腕端详,碎裂的木纹一寸寸修补过,珠子表面光滑,这些年像是被人盘摸了千万回。

他平静的眉眼反复浮现在她眼前,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他驱赶出脑海,可就算面孔消失,声音也依然缭绕。

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夜里有些凉,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心想。

……

三天后。

谢斯止如约而至。

许鸢拉开卷帘门时,他正屈膝坐在店外的台阶上抽烟。

树上的桐花不剩几朵,在连日风雨的侵袭中没了纯净的白色,花边泛黄,凋零得不成样子。

风把一朵落花吹到谢斯止脚下,他低眼瞥着,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花瓣上。

他回头,与许鸢对视。

许鸢先挪开了视线。

“早饭吃过了吗?”他问。

“还没有。”

“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

寻常的对话,在这样的场景里有些奇异。

许鸢不明白,谢斯止怎么能这样轻松地和她说话,又怎么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

“蛋糕做好了吗?”

“嗯。”

墙边餐桌上摆着一块巴掌大的蛋糕。

谢斯止指尖还残留着烟草味,去洗手台前洗净了,才坐到桌边。

他拿起刀叉,一回头,看见许鸢逆着清晨的阳光站在门边。

她才起床,满头长发还没有梳理,松散地垂在单薄的背脊上,用一朵白色的绢花束住了发尾,日光照不到她脸颊,她被笼在了一种深黑色的氛围里。

“闻起来很香。”

刀子一点点划下,切开蛋糕。

“谢斯止,我可以不恨你。”许鸢忽然轻声说。

“我要的,不是不恨。”

他低敛着眼眸:“是你爱我。”

“哪怕只有一丝的爱意,其余的都是恨,也没有关系。”

叉子别住一块松软的蛋糕体,送到唇边。

淡淡的苦杏仁味冲入嗅觉。

谢斯止的手一顿,他刹那抬起眼眸,望向门边的女孩。

许鸢脸色苍白,她安静地站在光影里,与他对视。

谢斯止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里泛上一圈红意。

那是只有少年谢斯止才偶尔会流露出的脆弱神情,但很快,就被一抹戾色取代。

他削薄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话,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几秒,他将那块蛋糕吞进嘴里,当着许鸢的面,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第76章

幼年时在外流浪,饥寒交迫,以为那是苦。

少年时,寄人篱下,母亲夜里的呻.吟化为日复一日的梦魇,也很苦。

N国的黑牢暗无天日,血水、脓水遍布肌肤,疼痛啃噬伤口,无论昼夜,被困在囚牢里的人都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过如此。

他早该对痛和苦麻木了才对。

但此刻,过往一切叠加,也抵不过唇舌间的滋味,很苦。

苦涩杏仁味蔓延了味蕾。

谢斯止盯着许鸢,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些神情。

无论难过、犹豫,还是后悔,哪怕是畅快都好。

那至少证明,对于他,她是有情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淡地凝视他,仿佛没有爱恨。

以她柔软的性子,蚂蚁死在面前都会不忍,却对他冷眼旁观。

他在她心里,还不如一只蚂蚁。

谢斯止机械地咀嚼、吞咽,一口不剩吃完了蛋糕。

苦味麻痹了舌尖,他有些口渴,想喝水。

但一想到,此刻喝与不喝也没什么区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抽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唇上的奶油渍。

“氰.化物中毒,是怎样的症状?”

许鸢平静地问,“你在林伯父的餐馆试过,应该很了解吧?头痛,胸闷,还是心悸?再或者都有?”

谢斯止没有回答,他沉默片刻,因“许鸢要他死”这一认知而红起的眼圈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你的心真够狠。”

“后悔了?”

“不。”他忽然笑了,鸦羽般的睫毛一颤,“如果这就是我和你的结局,那我接受。”

“无意中伤害了别人都会感到内疚。”他眸底燃起近乎疯狂的色彩,“我死在你手上,足够你记一辈子。”

“疯子。”许鸢呢喃。

是疯子没错。

以前的谢斯止,欲望微乎其微。

眼、耳、鼻、舌、身、意,无论哪点,他都淡然,从未对事物产生特殊的热爱。

但造物主把许鸢送到了他身边。

要看到她的面颊,要听见她的声音,要嗅到她的气味。

唇舌要用以亲吻,身体要与她相贴,至于心底的念头,更是分分秒秒与她有关。

动心起念间,他对人的“六欲”有了确切体会,或者说,只是对于她的情.欲。

一想到,她会记他一辈子,或许下辈子也会记得。无论在哪里,身边有谁,又爱着谁,都无法摆脱,他会在日间缠绕在她心头,夜里化为她的梦魇,谢斯止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死亡也无法冲淡的快.感。

他凝视着许鸢,日光将她全身笼了进去,她轻薄的皮肤被打出一层透明的光泽,白裙之上乌发轻垂,温柔、美好,如光线下游离飘忽、抓不住的淡色尘埃。

谢斯止:“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死亡的云翳笼罩着头顶。

这种时候,两个人反而能平和地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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