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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吩咐道:“让他们先回来。”

谢十一不解:“侯爷,这是为何?”

谢征黑眸里映出铜台上的两盏烛火的影子:“随元淮早和李家搭上了线,赵询迟迟未回去,他若足够小心,脱身后就不会再借赵家的势力躲藏,只能先去李家寻庇护,他不主动现身,找也是白费力气。”

谢十一一听,顿时明白事情不简单,他问:“侯爷,那咱们眼下就只能等了?”

谢征不答反问:“长信王妃也死了?”

谢十一点头:“跟随元淮那具替身的尸体一块在帐内被发现的,皆是自刎而亡。”

“自刎”,自然是为了避免活着抓走被审问出什么。

前去追逃兵的将军们之所以能认定那具尸首就是随元淮,除了衣着华贵和身上的烧伤,还因为死在他边上的就是长信王妃。

随元淮逃出崇州都还带着长信王妃,想来也是为了脱身时的万无一失。

谢征道:“把这消息传给随元青。”

谢十一是谢征的亲兵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行事没有谢五他们稳重,挠了挠头问:“侯爷,随元青如今只是一阶下囚,就算有这杀母之仇,找不到随元淮,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谢征只道:“按我说的做就是。”

他今夜同李怀安说那番话,是故意为之。

李怀安不清楚他究竟查到了多少,只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了,一定会想法子联系随元淮,共商对策。

只要派人盯紧了李怀安,等他们自己把随元淮的藏身之所暴露出来就行。

谢十一正准备退下,猛地又想起还有一桩要紧事,看向谢征迟疑道:“侯爷,樊姑娘的事,属下也打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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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纱窗照进厢房,洒下一地银霜。

床榻上的少女乌发披了满枕,微侧着头,睡得很沉。

窗前的圈椅上,静坐了不知多久的人,被月光在床前投下一道纤长的影子。

谢征手上握着樊长玉换下来的晕着大片大片血迹的纱布,静静看着薄被下那团隆起的单薄身影。

她瘦了很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

蜷缩着侧躺的姿势,像是一头在睡梦里也时刻戒备着的豹子。

谢十一的话犹在耳畔:“先前反贼大军压境,樊姑娘怕卢城守不住,自请出城去单挑反贼将领拖延时间,据说樊姑娘自称孟长玉,乃常山将军孟叔远之后,愿以身死续先祖清名。”

“反贼那边对阵的十六人武功招式狠辣异常,瞧着不似军中人,樊姑娘以一敌十六,寡不敌众,险些命丧刀口……”

每一个字都坠在谢征心口,压得他难以呼吸。

胸腔里生出尖锐又绵密的痛意,喉间发痒,谢征怕惊扰她,以手掩唇低咳两声后才强压下了那阵咳意。

一想到她是真的存了死志出去的,自己若迟来一步,她就已是城楼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突然就克制不住骨隙里都在狂啸的怒意和后怕。

衣篓里她换药时换下的那些带血的纱布也变得无比刺目。

白日里他初见她,她伤口已经包扎好,瞧不出什么端倪,听谢十一她曾和随元淮手中十余名死士交手,他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随元淮身边的那些死士,乃当年承德太子留给太子妃的,太子妃自焚于东宫后,那些影卫便听命于随元淮,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少有人能在他们手底下活下来。

谢征只觉牙根处一阵阵泛酸,血管里像是有虫蚁在噬咬,额角青筋凸起,连后背鞭痕裂开的痛都变得微乎其微。

她差一点死去这个认知,像是曾经缠绕了他整个少年时期的噩梦苏醒过来,重新攥住了他。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黑暗中,谢征按着刺痛的额角,苍白的面容在月辉下清冷又有种说不出的瑰丽,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床上熟睡的樊长玉。

不知是不是在睡梦里也感受到了他过分阴戾的目光,床上的人不适地瑟缩了一下。

谢征帮她把睡乱的一丝秀发捋到耳后,指尖若即若离贴着她一侧脸颊,似想触碰却又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轻声道:“这世上,谁都没资格让你死。”

第117章

樊长玉两天一夜未曾好眠过,赶了一天的路,又在战场上厮杀到力竭,这一觉与其说是睡过去的,不如说是半昏过去的。

她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后,除了那些见血的口子,全身肌肉的酸痛也在今天达到了顶点,动一下就疼得她龇牙咧嘴,樊长玉自己一个人险些下不得床。

医女阿茴前来给她换药,她说后背怪疼的。

阿茴看着她身上那些淤青和乌紫,心疼道:“都尉身上可不止刀斧剑伤,整个后背都青了,我用跌打肿伤的药给都尉揉揉。”

樊长玉向她道了谢。

在战场上被那些死士逼得摔下马去,就地滚了好几圈,期间还得躲避朝她劈刺来的长矛斧钺,这样的摔伤和撞伤,昨日不明显,今天淤肿起来了,看着才怪吓人的。

为了方便阿茴上药,樊长玉解下衣袍,坐在圆凳上,半伏在了桌子旁。

她腹部那道刀伤不深,虽没有伤到里边的脏器,可口子被拉得极长,几乎一路抹向腰侧,还好她被伤到的手臂也是这边的,樊长玉平躺着压到后边的淤青也痛得厉害时,便侧着另半边身体睡。

阿茴帮她把一头乌发拨到身前,用手挖了药油帮她一点点揉后背淤青的地方,揉着揉着,就红了眼。

樊长玉的肤色偏暖白,因为受伤,少了几分血色,那些淤青和伤口就变得尤为刺目起来。

一滴泪砸在樊长玉后背时,她错愣地回头,看着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小姑娘,问“怎么了?”

阿茴用袖子狼狈抹了一把眼,哽咽道:“都尉一定很疼吧?”

反应过来小姑娘是在心疼自己,樊长玉微微一怔,随即笑笑说:“其实也没那么疼。”

她伏回桌前,含笑的嘴角慢慢抿成了一个落寞的弧度。

怎么会不疼呢?

从前她跟着爹爹习武,偶尔弄伤了自己,她怕丢人,硬着头皮说不疼,娘亲把她拉到房里给她上药,她龇牙咧嘴地喊疼,母亲温柔的数落她,这一切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可她已经没有爹娘了,这世上也没有在她受伤时,能毫无顾忌地喊疼的人了。

阿茴沉默着给她后背的淤伤揉完药油,突然“咦”了一声:“都尉这里也伤到了。”

她用沾了药油的手在樊长玉颈后靠肩的位置抹了抹,说:“红红的。”

樊长玉没在意:“可能是从马背上摔下去时,被地上的石子硌到了。”

阿茴盯着那两团指甲盖大小的淤红多看了两眼,都尉身上的其他硌伤,都是乌青或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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