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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副将回望城下烽烟狼藉的战场,只说:“那便再守两个时辰。”
跟在樊长玉身后的谢五面露异色,但什么也没说。
整个城楼上,只有底层小卒在欢呼这一场短暂的胜利,上边的兵将,似乎都知道箭矢、火油、石头、滚木这些东西都不够了,卢城是守不住的。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沉重,但谁也没多说什么,依旧有条不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与其说是在准备下一轮守城战,不如是在迎接一场壮烈的死亡。
这种时候似乎连悲伤都变得多余了。
樊长玉看着那一张张或沉重或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沉默两息后,突然对何副将道:“末将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卢城守久些。”
何副将忙问:“什么法子?”
樊长玉道:“末将带十几人出城叫阵,单挑反贼那边的将领,何将军你趁此时浇封城门。”
何副将一听她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取多守这几刻的时间,忙道:“不可!”
樊长玉说:“这是末将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拖延时间的法子了。”
她看着何副将:“反贼连夜出逃至此,军需粮草必然也不够,一旦让他们入了城,遭殃的就是城内百姓。贺大人以亡躯才守住的卢城,怎可因我等惜命便破在我等手中。城内还需何将军主持大局,故末将请战。”
何副将面露难色。
谢五急道:“都尉若执意要出战,属下愿代劳。”
樊长玉头一回对谢五说重话:“你还不够格。”
何副将为难道:“樊都尉……”
樊长玉唇角微抿,抱拳说:“何将军,末将孟长玉,乃常山将军孟叔远之后,欺君本已是大罪,末将此生不能查清当年的锦州真相,替先祖正名,为天下百姓做件好事,也算是续孟家清名了,望何将军成全!”
何副将心头大震,一番挣扎后,终是狠心一闭眼道:“准了。”
樊长玉感激道:“谢将军。”
言罢就往城楼下方去。
谢五忙跟上去:“属下同都尉一道出城叫阵。”
樊长玉在人少处顿住脚步,开口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小五,从军这些日子,多谢你帮衬了。我知道你和小七留在我身边,是他的意思。但他都要娶公主了,再留你们,我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关。”
谢五一直跟着樊长玉身边,还不知皇帝派了钦差去赐婚一事,骤然听到这些,只觉怪异,同时心下又为樊长玉接下来要做的事惶恐,急道:“都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谁同都尉说的主子要娶公主了?”
樊长玉不答,只道:“我不怨他,锦州惨案举世皆惊,换谁也做不到原谅。我一直觉着自己爹和外祖父都是清白的,但那也只是我自己觉着罢了。今日我若身死卢城,权当是替他们赎罪了,只有一事,还想再拜托小五兄弟。我若去了,卢城得以守住,你避开宫里和魏严的耳目,寻一户好人家收养宁娘吧。”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我如今放不下的,也只有她了。”
心里还有个人放不下的,只是这辈子早已缘尽了。
谢五红了眼:“都尉……”
樊长玉对着他一抱拳:“拜托了。”
不及谢五再说话,樊长玉已转身朝着瓮城下方集结好的队伍走去。
那十几人都是蓟州本地的,面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肃然。
樊长玉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说:“咱们出城去,若能多守一刻,等到大军来援,那么城内的袍泽手足、父老乡亲,就都不用死,咱们可能会被后世人记住名字,家里人能得到朝廷一笔抚恤金,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若守不住,城破了,我们就只是黄沙底下万千尸骨中的一具而已,家中的妻儿老小可能会在战火中颠沛流离,也可能会死在反贼刀下。”
说完了,她翻上马背,冲看守城门的小卒们飒气大喝一声:“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在车轱辘滚动般的“吱呀”声里缓缓打开,樊长玉提刀驾马从城内走出时,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反贼小卒们明显都愣住了。
十六名精锐跟着出了城,呈雁阵分列在樊长玉身后,像是她背后生出的一双羽翼。
夕阳只剩最后一抹残红,城楼上的蓟州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这一片死寂的战场里,樊长玉的嗓音撕裂长风,传进每个人耳中:“孟叔远之后孟长玉在此,贼将可敢出来迎战?”
第114章
战场上除了浩浩风声,只余一片死寂。
几十丈开外,还在重整军阵的贼兵短暂地停顿了下来,几名马背上的小将面色各异往后看,等着中军阵那边传来的军令。
樊长玉高踞于马背上,眸色沉静,手中握紧了长刀,不露一丝怯意。
不知何故,远处敌营里却迟迟没有传出回信。
樊长玉眉头一蹙,石越石虎死于一线峡后,崇州斩长信王那次,反贼麾下也折了不少大将,如今随元淮手底下几乎没有能担大任的武将。
自己出此下策,是为了拖延时间。
若是随元淮看出她的用意,不愿再折损手底下的能将,直接让大军压过来,她和身后这十几名将士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樊长玉稍做思量,便计上心头,手中长刀一指,喝道:“对面的反贼听着,长信王已是我刀下亡魂,随元青于康城被擒,你们追随的不过是一个刀都提不动的孬种,手底下连替他阵杀敌的勇将都数不出来一个,他有何本事带你们打到京城?许你们荣华富贵?尔等若是弃暗投明,一切便可既往不咎!”
这番话喊出去后,对面的反贼军阵里明显有了不小的骚动。
城楼上的何副将等人察觉樊长玉的目的,也跟着骂阵:“随元淮就是个孬种!丧家之犬一样从崇州逃至卢城,手底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指望着你们这些杂兵拿命给他开出一条道,他好南遁逃命呢!”
“随家气数早就尽了,随元青好歹骁勇善战,谁还不知他随元淮就是个吊着一口气的药罐子?你们跟着随元淮,那就是自寻死路!”
反贼军阵中的骚乱更大。
斥侯匆匆向后方的军阵跑去报信,他战战兢兢说完前方的战况后,围了数名高手的马车内只传出一声冷嗤:“孟长玉?”
车中人嗓音阴冷,好似漆黑密林里的冷风拂过,叫人后颈皮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似在低笑:“好一个挑拨离间,祸乱军心。随平,你带人去,将那孟氏余孽生擒回来。”
守在马车外的魁梧家将当即抱拳:“末将领命!”
闻讯而来的军师却道:“大公子,不可!不可啊!”
他陈以利弊:“对面那女将分明是在用激将法,如今军中唯有随平将军可担大任。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