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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天都开始黑了,两旁的路灯不怎么亮。

这条马路虽说是近几年拨款新修的,但除去上贡各处的回扣红包,本来就那么点成本,还天天过装建材的大货车,路面状况很差,到处坑坑洼洼。

我司那个工程已经修了一半,这回我过来,提前通知了这边的项目负责人洪经理。洪经理亲自到县高速口接了我们一行人,路上说打扫了一座小楼给我们下榻,但如果我们想住县上酒店,他马上安排。

我说没事,就住自家吧,正好趁此机会视察下。

洪经理说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洪经理五十多岁,长了副老实人模样,是从燕城本部调派过来的。我和他向来不熟。他是工程部的中层,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实地做活儿,我们很少打交道。

车开到项目的大门口,远远的,洪经理说了声不好。

我往前一看,大门口围着乌泱泱一片人。

洪经理叹了声气,对我说:“又闹事来了……先停下车,我过去沟通下。”

开车的是我助理小薛,他踩了脚刹车,从后视镜里瞅我,见我点头,这才把车缓缓停到路边。

不久,洪经理回来,敲了敲我这边的车窗。

小薛从后视镜瞥我一眼,放下这块玻璃。

“黎总,冯氏宗亲理事会来人了,他们会长知道你来了,想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洪经理说。

所谓的冯氏宗亲理事会,就是那个闹事的当地宗族势力。

来都来了。

我早就做好了和他们打交道的心理准备,至少现在对方是请吃饭,而不是直接砸我车,比料想的已经好很多。

当然,不排除是鸿门宴。

“却之不恭。”我很装模作样地这么回答。

吃饭的地点定在冯会长(其实就是族长)家。

他家出乎我意料的大,从院门口到他住的五层楼房门口,目测一百来米。

不是那种敷衍地圈起来的院子,他家院子显然经过精心的设计和打理,很整洁干净,地上铺着规整的鹅卵石花纹路,有假山,有喷泉,有花圃,还有放养的孔雀。

孔雀丝毫不怕人,拖着长长的尾巴走来走去。

接引我们进来的是冯氏宗亲理事会的一个理事,看起来很年轻,可能和我差不多大,像读过书的,架着副黑框眼镜,穿着得体的西装,一直笑眯眯的。

这会儿他见我看着孔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别举报啊,黎总,合法的,绿孔雀才不准个人饲养,我们这里只有白的和蓝的,都拿了准养证。我爸年纪大了,养着玩儿,修身养性,哈哈。”

我看着他:“你爸?”

他反问:“我没说吗?哎,可能是忘了。会长就是我爸啊。”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楼前。

门口站着一堆人,被拥簇在最中间的是个拄着拐杖、穿着唐装的白发老人,也戴着副眼镜,笑眯眯的,乍一看和孔雀理事如出一辙。

“这就是我爸,也是咱们冯氏宗亲理事会的会长。”孔雀理事说完,朝那群人介绍我,“这位就是黎总了。”

大家纷纷和我打招呼,很热情亲切,更像鸿门宴了。

我和冯会长互相见过礼,他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我们进屋。我还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和他并排一起进去。

感觉像在演戏,还是年代剧,不像现代。

整件事就很滑稽。

一个贫困县的下属贫困村,族长家这么富贵。

不止族长家,在刚刚来的路上,根据我看到的,冯家村其他人家也都挺富裕的,人均三层小洋楼,外墙面铺满瓷砖,门前的坪上停着至少一辆小汽车。

但冯家村是贫困村。

我来之前看过资料,整个茂泉县及其下属村落都是财政扶助的对象。

冯会长客气地请我入席和他并坐主位,然后他笑吟吟地说:“没想到,黎总这么年轻,年轻有为啊。”

好做作啊。

“过奖了。”我也做作地说话,“也没想到冯会长这么老当益壮。”

冯会长笑了起来,周围他的族人跟着笑,纷纷打趣(gong wei)他具体是怎么益壮的,比如说,前几个月他小儿子的出生给他即将到来的七十大寿增加了许多的喜色。

我:“……?”

冯会长显然很为老来得子这事自豪,面色红润地端起青花斗彩盖碗茶杯,慢悠悠地喝着,听众人夸他要七十了还能生出崽来(救命,真的不是被绿了吗)。

更有好事者,仿佛是生怕我不信,起哄让理事长夫人抱着婴儿过来给我瞅瞅,还让我抱抱,给孩子点点水,这样一来,以后孩子也会像我这么漂亮成绩好。

我科学地觉得这之间毫无联系。

再一看那理事长夫人,我的脑海里冒出一行字:一树梨花压海棠。

看起来,这夫人甚至可能比行云都小,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稚气和婴儿肥。

我看了看小孩儿,没抱,说不敢抱,没抱过,怕碰着了。

其实我是怕他们碰瓷我。

他们就让我摸摸小孩,祝福一下。我敷衍地摸摸,敷衍地祝福,心道这真的毫无意义,我在襁褓中的时候肯定没人祝福我。

送走小孩儿后,晚宴继续。

冯会长装傻地关切地问起杨总近况,我说因公司内部变动,杨总已经不任职了。他说:“唉,你们内部的事,我们肯定不好说什么。”

知道就好,老不死的,希望你说到做到。

显然他没打算说到做到,下一句就是:“可我们以前那些,都是跟杨总谈好的,现在……黎总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以为食堂打饭呢?他打的饭就非得他吃完?这是工程啊大爷。

我沉稳地说:“你们和杨总谈好的,我并没有变动过,一直都是照旧。”

他笑了笑:“也是。只不过,杨总不在,大家心里不踏实。燕城离这远,我们村里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难免人心惶惶。下面那些小辈不懂事,闹得黎总特意跑这一趟,黎总多担待。”

“事情能圆满解决就好。”我说。

他端起酒杯示意,我看了眼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和他碰杯。

各式山珍海味流水似的送上来,席间,冯氏族人一直在东拉西扯,我一提到正事,他们就把话题往别处扯,让我多吃菜多喝酒、吃饭不要聊那些。我只好不说了。

席吃到深夜,可算是吃完了。

我婉拒了冯会长的留宿,和行云他们回到住处,关上门,小薛发出的惊悚言论:“他们不会趁我们晚上睡着来烧我们房吧?”

我:“……”

靳哥说:“晚上我和小岳轮流站岗,你俩放心休息。”

翌日清晨,我和小薛出卧室相见,显然双方昨夜都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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