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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小区,专门负责收租,勾魂反倒成了业余。

外地鬼神来青州市旅行一趟,在酒店客房住几天就走了,选择租公寓的都是长期定居的,因而附近住户都是本地妖怪。不是所有妖怪都爱待在深山老林,也不是所有妖怪都买得起房,混迹在人类里多有不便,非人类云集的烟落小区就成了最佳首选。

这整片小区的公寓楼全都爆满,唯独这一栋还空着几户。因为房东阎王在阳间就住这栋楼,普通小妖不敢入住,也就黑白无常能当这里的房客。

阎王倒也没抠门到连下属的羊毛都要薅,这间屋子是当成员工福利发给他们的,不收他们房租。一户两室一厅,他们俩正好占一户,卧室只有一墙之隔,加上客厅,就像一个温馨的小家。

范无救伸完懒腰,直起身道:“你先回房休息,我恐怕今夜无眠。”

谢必安回房的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怎么?”

范无救举起手里的书示意:“一千遍。”

谢必安静了一瞬,说:“哦。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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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卧室。

范无救坐在书桌前,抬起胳膊转了转酸痛的手腕,长呼一口气:“这才八十遍,真要命。”

“你要是命没了,可没无常来勾你的魂。”

清清冷冷的声线似透着寒气,范无救一激灵,转身就见谢必安站在他身后。他没听到开门动静,谢必安应是穿墙过来的。

见了谢必安,范无救浑身抽空的力气好像瞬间又回来了。

范无救笑道:“这不就有个白无常来勾我魂了么?”

谢必安淡淡看他,不说话。

范无救摸了摸鼻子,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神仙又不需要睡。”谢必安将桌上那本《华夏历代服饰演变》拿起来,从头到尾一目十行地快速翻了一遍,“抄到现在才八十遍,你要抄到猴年马月?”

神仙手速与凡人大不相同,这速度放到神仙里,可谓慢得令人发指。

范无救叹气:“我本就觉得文字枯燥,看久了头晕眼花,都快不认识字了。”

谢必安把书放回去,拉开椅子在范无救身旁坐下,径自抽了纸笔,竟开始默写起来,仿的还是范无救的字迹。

范无救一愣。他自然看出谢必安用的不是惯常的瘦金体,反倒在学他的狂草。还别说,笔迹仿得真像,他自己都看不出来。

“你这大半夜过来,原是来帮忙。”范无救感动地拍拍他的肩,“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谢必安肩膀被猝不及防一拍,落笔都歪了几分,蹙眉道:“手。”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范无救连忙把手挪开。

他当然也不会全让谢必安代抄,两个一起分担才轻松,于是重新端坐好。范无救自问没谢必安那样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是翻开书老老实实抄写。

“谢了啊,兄弟。”范无救边抄边道。

“老黑。”谢必安垂眸,突然道,“抱歉。”

范无救一怔,随即笑起来:“不是,你道什么歉啊?”

谢必安说:“若不是我说这身衣裳难看,你不会同阎王殿下提议,也就不会被罚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说要换成西装的是我又不是你。”范无救十分豁达,毫不在意。

谢必安:“有关系。我先提是因,你被罚是果,是我欠你。”

范无救:“没关系。因是我失言,果是我受罚,与你何干?”

谢必安:“有关。”

范无救:“无关。”

谢必安:“……”

范无救从谢必安这一反常态中察觉出一丝异样,试探地问:“老白,你这么晚不睡……不会一直在想这事,为此自责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谢必安外表看着冷冷淡淡,其实心思不知道有多细腻敏感。指不定是躺在床上纠结了半天是不是连累了他,才大半夜过来替他抄书。

“兄弟谁计较这个呀。”范无救赶紧安慰他,“再说了,你也来替我一起抄了,咱俩难兄难弟,不管什么因什么果都共同承担,不用分出个是非。”

谢必安又没说话,只有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响。

范无救眼观鼻鼻观心,也专心致志抄起书来。

——专心是假的,和身旁那位肩并着肩,手肘碰着手肘,距离近得要命,如何能不分心?

两个看似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实则状况百出。范无救错别字翻车一大片,涂涂改改惨不忍睹;谢必安默写到一半忘了词,需得缓一缓才能想起来。

范无救抄到一半,突然道:“老白,你看这个。”

谢必安转过头:“看什么?”

“看书上这张图,魏晋时期的衣裳同样宽袍大袖,但灵动飘逸,比我们现在那身无常服好看。你要是喜欢,就把款式改成这种?”

谢必安沉默一瞬:“你竟还有闲心想这个。”

“你不是说想换款式么?”我当然是要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

谢必安顿了顿,别过头,说:“嗯。就这个吧。”

两仙一起抄,效率格外高。不管质量如何,速度是提上一大截。等到凌晨四点,竟已抄完八百遍。

谢必安也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停下来揉揉手腕。

范无救看着觉得心疼:“好了好了,剩下的我来吧。”

谢必安不听,提起笔继续写:“不是说要共同承担因果?”

范无救脱口而出:“善果你尝,苦果我担。”

谢必安诧异望他一眼。

范无救反应过来,觉得这话有些越界,磕磕巴巴地开始找补:“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比较讲义气,喜欢把更多福气留给兄弟,更多苦难留给自己。”

谢必安颔首:“那你真是义薄云天。”然后低头继续抄。

范无救:“……”

看起来完全没有说动老白。

于是二仙默不作声地继续抄写。室内无比静谧,唯有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玻璃上,很有些诗情画意。

他们就这样听了一夜的雨。

晨光熹微时,他们同时搁下笔,一千遍不多不少,正好赶在天亮完成。

谢必安望着窗外东方的鱼肚白,说:“天亮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到来,有金色霞光穿透薄云,缠绕初阳。

世事无常,夜夜有人离魂奔向死亡;万物不变,朝朝旭日升起迎来新生。

范无救累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无暇去看天边美景:“总算能对阎王殿下交差了。”

“你以后注意着点。”谢必安提醒,“殿下不喜欢过于西式的东西,你最好少提。”

范无救忽然一呆,睁开眼坐起身道:“完了。”

谢必安:“怎么?”

范无救盯着桌上抄写好的纸张,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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