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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愿意保住我们的命已是仁至义尽,这里离京城不到二百里,他绝不可能冒此大险……”

钟伯勇听着这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从入狱到流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他总算明白他爹当初给他的警告——为何不可去招惹沈元策。

去年五月,沈元策在河西遭逢生死大难,玄策军一支主力军全军覆没,原都是他爹的手笔。

他爹因贪污军饷,早年间被范德年逮住把柄,自此便在替范家做事。

他爹做着范德年手下的棋子,已将沈家得罪了个透。他当初竟还为着阿弟一条腿,不怕死地去挑衅沈元策……

可惜这一切都明白得太晚了。如今除了苟且偷生,留住这条命,来日再寻机会报复回去,别无他法。

可是此刻,这些衙役实在安静得太诡异了……

钟伯勇毛骨悚然地瞪大了眼:“如果给酒里下药的人不是来救我们的,那就……”

“是来杀你们的。”一道含笑的年轻男声蓦地在背后响起。

康乐伯和钟伯勇猛然回过头去。

浓黑的夜色里,一身玄衣的少年把着腰间的剑,踩着碎石长草一步步走上前来,一步步被篝火照亮颀长的身形轮廓,照亮那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

元策:“好久不见,钟小伯爷。”

钟伯勇一个哆嗦想爬起来,却因脚上镣铐打架,踉跄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能狼狈地往后爬去。

其余几个钟家的儿子也陆续醒转,看见这一幕,齐齐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

“沈元策——”康乐伯从地上站起来,站到儿子们跟前,抬高戴着镣铐的手,试图安抚住元策,“我知你对我恨之入骨,但你真正的敌人并非是我,你放过我们,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的主谋是——”

“是想要削弱河西势力的河东,是想要拥立二皇子为储的范德年,是想要登上大统的二皇子。”元策抱着剑站住脚步,“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康乐伯还有别的筹码来换你们这么多条命吗?”

康乐伯脸色一白,喘着气道:“我手中还捏着范德年与外族勾结的证据……”

“范德年要是这么蠢,河东节度使怎么不是你?我们的圣上要是看证据,你为何还能站在这里?”

康乐伯深吸一口气:“你、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就是要我从此做牛做马给你卖命,我也绝无二话!”

“这个主意听起来倒是挺有诚意,”元策一扯嘴角,“可惜我不缺牛,也不缺马,只想送你下地狱。”

盯着元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康乐伯自知已无说服他的可能,紧张地吞咽着,弯下身去,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

元策轻笑一声,拔剑出鞘,剑锋一横。

康乐伯握着匕首上挡,还未碰到剑锋,元策忽然一个鬼魅般闪身越过了他。

康乐伯大惊回头,声嘶力竭:“不——!”

手起剑落,剑锋一抹,一带而过。

几个公子哥儿捂着血涌如注的脖子,大睁着眼软倒下去。几条年轻的生命瞬间没了声息。

“沈元策——!正月十五燃灯供佛,人在做佛在看,你不得好死——”

镣铐叮呤咣啷作响,康乐伯嘶喊着,血红着眼攥紧匕首冲上前来。

元策手中剑反手往后一掷,嗤一声入肉响动,一剑穿心。

一身囚衣的人瞪着眼缓缓跪倒下去。

元策回过身,掌住剑柄,拔剑而出。

血溅三尺,不远处噼啪燃烧的篝火一闪一闪,照见垂落的剑尖滴滴答答淌下的浓稠汁液。

风一吹,浓重的血腥气在这暗黑的荒野弥漫开来。

元策抬起手曲起食指,拿指关节轻擦掉脸颊的血,睨向脚下没了动静的人——

“你也知道今夜是正月十五。”

“那还赶着这日子流放到我跟前。”

“害我未婚妻都没看灯。”

第49章

上元翌日, 清晨,一封加急信报自百里之外送达皇宫内殿。

兴武帝坐在案前垂目一看,冷笑一声。

“陛下, ”一旁内侍斟着茶问, “发生何事了?”

兴武帝捏起信报一角, 朝边上一丢。

内侍低头看了眼,大惊:“哟, 钟家满门男丁流放途中逃逸, 好大的本事!”

兴武帝侧目看他:“是钟家本事大,还是沈家的小子本事大?”

内侍沉吟片刻:“这生不见人, 是逃逸, 死不见尸, 也可以是逃逸……若是后者, 看来钟家这案子果真是沈小将军的手笔?”

“依你看, 他为何如此?”

“康乐伯所贪并非河西的军饷,恐怕沈小将军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莫非是为着去年五月沈家兵败那一战……难道康乐伯曾从中作梗?”

“若真如此,何止一个康乐伯,”兴武帝指指河东的方向,“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这样看来,沈小将军虽胆大妄为, 也算替陛下分忧了,眼下不到与河东撕破脸面的时机,陛下拿沈小将军这把刀去迎那河东的剑, 实是英明之至!”内侍溜须拍马着安抚天子的怒意。

“只是看如今的沈小将军,论智谋可四两拨千斤,论行军打仗之能, 后生可畏,论心性,狠辣果决,恐怕当年在京之时也未必当真那般的不着调……这样一把刀,不知会否太过锋利,伤到执刀的陛下呢?”

兴武帝接过内侍奉上的茶,低下头,轻轻吹散氤氲的热雾:“既是一把刀,朕要他指东,他便得指东,朕要他归鞘,他也得归鞘。”

同一时刻,驿站上房,姜稚衣被晨光刺醒,困倦地眯着眼转过头,看见身侧半边床榻空荡荡,奇怪地伸手探过去,摸到冰冷的被褥。

“阿姊?”姜稚衣醒了醒神,从榻上坐了起来。

驿站只有一间上房,昨夜她与宝嘉阿姊同睡一榻,一道合的眼,睡到半夜醒来却发现身旁没了人。她问谷雨阿姊呢,谷雨答,公主说睡不着,出去吹吹风。

因白日赶路太累,她当时实在困得很,也没多想便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眼下阿姊还是不在,摸着被褥都没有余温,像吹风吹得压根没回来过。

“谷雨?”姜稚衣朝外喊道。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乌皮靴跨过了门槛。

“醒了?”元策穿了件清爽的翻领袍走上前来。

“阿策哥哥,你看见宝嘉阿姊了吗?”

元策在榻沿坐下,回想了下——

一夜来去百多里,杀完人又做了毁尸灭迹的表面功夫,他也才刚回驿站,方才进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李答风从偏房出来,转身阖门的动作十分之轻,像不想吵醒里头什么人。

“可能看见了。”

“什么叫可能?”

“就是——”元策斟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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