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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两人早早坐上车,一上午听着身下的轱辘声,晌午后没一个时辰,这才算正式进了荆城。

荆城气派恢宏,街道两边鳞次栉比,正巧赶上赶集的时日,叫买的、讨价还价的、耍猴唱戏的,汇聚成喧嚣人潮,驴车寸步难行。冯玉贞与喜安只好将行李提好,提前下车。

娘俩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没有落脚地,前几日都只能住在客栈里。

冯玉贞先是打听了打听,得知启知学院就在荆城南郊。

接着四处打探城里闲置的房屋后,冯玉贞暂时不打算再买一套庭院了。荆城内的屋子一个赛一个高昂,哪怕是租赁的费用都令人望而却步。

她退而求其次,考虑到启知学院的位置,遂选定一座同样位处南郊的瓦房。

虽是城外,瓦房也十几年了,半旧不新,是个普普通通的二进小宅子,可租费却只少五分之一。她跟瓦房的周姓户主磨了好几回嘴皮子,请他再稍稍低一些。

本来周姓户主见她一个寡妇领着孩子,脸色很差,将她当成那种招摇过市的风流女人,不愿意租给她,就差指着门让她走了。

冯玉贞不气馁,只念着好事多磨,第二天再去,那个隐隐有些瞧不起她的周姓户主突然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心平气和极了。

他同意再往下降五分之一,冯玉贞觉察到了这种转变背后的猫腻,可碍于她们急需一个安身的地界,生怕对方反悔,双方快速地促成了这笔买卖。

冯玉贞先清理了一遍屋子,第二天就和喜安大包小包从客栈搬了进来。有了安身的居所,两个人好好休息了几天,收拾齐整后不多耽误,直奔启知学院。

第96章 孙夫子

“只要我们在这里住一日,安安便要当男孩一日,万不可跟别人提起此事,安安可记住了?”

“阿娘放心,安安谁也不会说的。”

冯玉贞捏了捏握着的小手,身侧小孩表情严肃,很珍重地将头一点,差点把瓜皮帽都晃下来。

“乖孩子。”

她帮孩子把脑袋上东倒西歪的帽子扶正,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触手一片平滑,很不适应。

冯玉贞原先惯常早上为女孩盘一头轻巧可爱的辫子。虽对自己的首饰衣裳粗粗略略,只求体面整洁,可却很着迷于变着花样打扮女儿。

现在却不成了,为了瞧着和这个岁数男孩一致,只得粗粗梳了两个总角。

两人走了不过半个时辰,视野里红砖绿瓦、敞着门的宅邸渐渐清晰可见。冯玉贞心中的忐忑惶恐更甚。

她这步果真走对了吗?会不会就此耽误了女儿?若是真成了启知学院的弟子,万一安安不小心被拆穿了身份怎么办?

樟木牌匾,红底黑字,“启知学院”四个大字笔势遒劲,可依稀从中透见书写之人的风骨。

两人走近,门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穿着用金线勾勒花纹的锦衣,两条小短腿捯饬地很快,哇哇大哭,一下扑到门口等候的男人腿上。

“呜呜爹,爹我不不读书了!”他哭哭啼啼地抽噎了两声,眼角冒着泪花,跟受了天大的刑罚似的:“夫子会吃人,还要伸手打我呜呜……”

身边传来低声:“真丢人。”

嗯?

冯玉贞低头去看,却见喜安皱着一张圆脸,有些厌烦地将目光从那个男孩身上挪开,抬脚踢开地上的小石子。

这是被吵着了。冯喜安从小不像其他孩童似的肆意哭闹,也最受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吱哇乱叫。

搬家前,在那个小镇上,喜安曾同其他孩童一块凑在街头巷尾玩耍。

平日上树爬墙,父母一收拾就撒泼耍赖的皮猴们个个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一天到晚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比小鹌鹑还乖。

唯独冯喜安兴致缺缺,倘若不是阿娘怕她总不接触外人,养得性情沉闷,这才执意把她推出门。

年幼的女孩不虞时耷拉着嘴角,冷脸不耐的模样和她爹几乎有八分相似。

她这点目中无人的毛病早不是一两日了。退一步不提,当着人家的面奚落对方实在太过无礼,冯玉贞难得责备道:“冯喜安,说什么呢?”

女孩忙不迭露出一个笑,讨好地摇了摇她的手:“阿娘,是安安错了……”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人从府邸走出来,一老一少,在前的是位灰白长须,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冷哼一声:“哼,老夫不过是责你学识生疏,三字经背得磕磕绊绊,戒尺都没抬,如此胆怯,怎么做得好学问?阁下请回罢。”

男孩这下连哭都不敢了,被训得憋着气,脸涨红,男子大抵自觉被拂了面子,又迁怒不争气的孩子,很快便离开了。

冯玉贞心口一紧,这位老者应该就是远近闻名的孙夫子了。

自来到荆城后,她留意着各路消息,学院里的这位孙夫子,早年为人太过刚直,不肯同流合污,官场之路十分坎坷,频频遭到贬谪,最后心灰意冷,八年前致仕归乡,被启知学院邀来教学。

也是在他手底下,近些年来启知学院接连出了三个举人,秀才更不必说。

同时出名的还有他的脾性,堪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怕权贵登门拜访,倘若学生并无悟性,心性不佳,也毫不留情将其拒之门外。

冯玉贞定了定神,领着喜安上前,待那夫子转身,便见一个清丽的女人单独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男孩长相伶俐秀气,一双眼珠清凌凌的,黑白分明,对上他也不闪不避,大方自然。

“打扰夫子了。”

孙夫子的火气尚还没有散去,他眼睛盯着冯喜安,斥责道:“年岁几何?男女七岁不同席,怎么还牵着你娘的手?”

冯玉贞一惊,怨怪自己做事不周全,赶忙松开,张嘴要道歉,可冯喜安只眨了眨眼,镇静地将手收到袖下,像模像样作了一个揖,回道:

“学生姓冯名喜安,七岁。行至半路,途径闹市,车水马龙,母亲担心我走失,因而才牵着。

《礼记》确言‘男女七岁不同席’,然而却也有‘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的准则,学生不欲以男女大防毁坏一番慈母心肠,想来考虑不周,夫子见谅。”

她出言有理有据,随口引出礼记的话,可见是将书背熟了,加上姿态不卑不亢,属实是这两年间难得的好苗子。孙夫子听着,神情已经不自觉舒展开。

嘴上仍然不肯松:“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七岁稚儿。”实则真动了心思,又紧接着问道:“都这么大了,可学过四书了?”

冯喜安点点头,孙夫子不听她一面之辞,随即逐个抽背,冯喜安从容应对,孙夫子捋了捋胡须,露出一个好脸色:“不错!跟我进来罢。”

这无疑是初步认可了喜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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