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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畴和田泰始终跟在我身边,我叫他们建了和我们从前一模一样的宅邸,就在京城西郊,我只有回到那儿,才能安睡片刻。”
他望向冯玉贞,眼里几乎有些恳求的意味,恳求她的怜悯和回心转意。
冯玉贞躲开他的视线,被这人几句话说得心烦意乱。她落座时还想着不能再被这人花言巧语所骗,却没料到这人会一字一句把自己整个拆开,递给她看。
可这颗真心再度捧到手里,不同的是,冯玉贞被骗多了,已经不敢轻信。
冯玉贞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要如何答复,忽而瞥见外头天色,她站起身,掩饰般地扶了扶发髻,仓促道:“我该走了,安安还央周大娘看顾着。”
崔净空只得也从地上直起腰,他没有得到冯玉贞只言片语,面上无波无澜,胸中霎时间翻涌起无数阴暗的心思。
干脆不放她走,把人囚在府宅里,她身边只剩他一人可以依靠。经久岁月下来,早晚会松口答应的。
半晌后冯玉贞平复了心绪,身后的人一直没动静,扭身去瞧,却见崔净空正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捕猎前盘起身子的蛇。
一瞬间,冯玉贞后背发凉,男人眼眸里的郁色几乎要渗出来爬到她身上。
她冥冥中意识到,她和崔净空或许此生真会如此纠缠不清。你怎么能天真地指望野兽眼巴巴守着肉打转呢?
崔净空大抵是坦白了本性,不再处处掩藏,见冯玉贞面色不佳,登时换了一副柔和的神情,掀起唇角道:“我是唤你贞娘,还是玉贞姐?”
冯玉贞有些不自在,她拧眉道:“随你怎么喊。”
她是被崔净空亲自送回家的。马车离巷口还有一段路,他便命赶车的田泰停下。崔净空很有分寸的并未下车接,知道冯玉贞不愿意在邻里面前跟他有纠葛。
放下帘子之前,崔净空向她颔首道:“我平日就住在巷尾。”
话里话外的暗示意味浓厚,冯玉贞不去管,只兀自下车,留着车上的男人在后注视着她的身影。
尽管那面屏风是崔净空为了引她入套设置的障眼法,可在绣坊眼里却实打实是个油水颇丰的活计,又是新任县令,遂很是重视。
特意从县里临近抽调三位绣娘过来,与冯玉贞共同织绣。
期限并不算紧,还有至少两个月的功夫,对冯玉贞而言绰绰有余。
崔净空自那日之后也消停了许多,没有别的动静。反倒是冯玉贞偶尔出门,时不时看向巷尾,总感觉会有人骤然从里推开。
崔净空扮演的“李熙”离开后,女儿空缺的夫子日益压在心头,冯玉贞趁着这个机会,向其她来自不同地界儿的绣娘打听私塾、夫子之类的事宜。
许是运气好,没两句就得了关键:距离不出五十里地,有个矗立几十年之久的启知学院,在江南道小有名气,学风端正严谨,其中有位孙夫子是二甲进士出身。
冯玉贞当晚回家,吃饭时便跟喜安透露了这件事,如果下定决心要去启知学院,概因相距五十里之远,自然是要搬到周边的城镇。
搬家这种麻烦事反倒是其次,冯玉贞十分担忧,启知学院肯收冯喜安这个女学生吗?就算收了,喜安一个女孩,又怎么能参与科举呢?
第94章 赶路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扮作男孩呢?”
冯喜安歪了歪头,不知道自己脱口的话有多惊世骇俗。
扮作男孩?
这哪儿行呢?冯玉贞头疼地思忖半晌,她见识过话本里崔净空秋闱、春闱的流程,入号前,所有人都必须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由士卒粗鲁搜身。
喜安年幼,尚且能蒙混过关,等到十二三岁便瞒不下来了。况且倘若为了拜师女扮男装,余生怕是也要就错就错,她的女儿注定要行于陷途中,容不得半分差错。
思及喜安日后可能要面对的滔天巨浪,冯玉贞的心就如同被一只大掌攥住,她担忧问道:“安安,为何想去为官呢?”
知女莫如母,她一句话将冯喜安问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迟迟不肯说,又生怕阿娘生气,伸直胳膊讨好地去握她的手。
冯玉贞回握,把女儿的小手牢牢攥在掌心,她不生气,而是对着七岁的女儿,把这些事都掰开给她看,正色道:“倘若真要为了念书扮作男孩,日后安安想变回女孩,却是很难了。嫁不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都不成,安安不后悔吗?”
对于冯喜安而言,所谓的“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后悔”还是太过遥远了。她漆黑的眼珠里只映照出两汪渴望,她要念书为官,谁也拦不住。
涉及影响女儿人生的大事,冯玉贞连着半个月都食不知味,吃饭睡觉都琢磨着这码事。
有日她坐于床上,看到喜安伏案的小小身影,她忽而下定决心:搬吧,搬去启知学院附近。
哪怕安安真是小孩心性,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闹个几年不读也罢,母女大不了便再搬离旧地,去别的地界过活。
如此仍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这样一想,冯玉贞又觉得松快了些。她想通关窍,和喜安两个人开始拾掇东西,加紧织绣手头上的屏风。
好在手头上带的玲珑不日后便要成婚,凡事有始有终,一切都处理妥当再走。
盯梢这方宅院,暗自保护冯玉贞母女的侍卫很快将这些举动全数上报给了崔净空。
“去车坊租赁了驴车?”
“是,夫人订的日子是三月初十,还有不到五日便要出发,就在临近的荆城,所距不远。”
崔净空并未身处巷尾,他这几日都歇在枫渠县,嗓音发哑,脸颊颧骨也新添了两道新鲜的血印子。
近些日子几波人又陆陆续续从京城远道而来,半夜围府偷袭。
他虽早有准备,却仍被这种阴沟耗子似的行径扰得不胜其烦,只好命人守好冯玉贞,这段时日都没闲下来去找她。
崔净空是很熟练于利用优势讨巧的,他很早察觉冯玉贞对这具皮囊尚且有些青睐。昨日不慎被流矢划破了相,这下起码两天内没法再往冯玉贞面前凑了。
甫一得知她要搬走,他很快便推测出她此行的目的。
崔净空面色阴晴不定,虽说他不抱着仅凭寥寥数语就令冯玉贞回心转意的希望,可宁愿大费周章搬家也不肯叩开他的家门,还是不免让人挫败。
李畴跟着他走进内室,崔净空从抽屉里拿出冯玉贞的牙牌,交递给李畴。
“最晚明日,送到她手上。”
李畴先“诶”了一声,捧着那块冰凉的牙牌,又兢兢业业地提议道:“主子,若是您亲自送,是不是刚好趁此机会跟夫人将一些旧事说开?”
“她见门口是我,只会把门赶快关上,况且……”脸上的划伤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