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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吧。”
“老奴明白。”
老太监抖了抖拂尘,朝殿外走去,迎面碰上郑韫,神情不由一变。
不足两日的功夫,郑韫的身世已经传遍了宫中。
老太监从前侍奉过先帝,深知当年的内情,却怎么也没想到那被抄家灭族的昌平伯爵府里还有个小少爷,他凭着郑韫的年岁暗暗推断了一番,倒是勉强能琢磨出这当中的来龙去脉。
顾伯爷年过半百才有的这么一个幺儿,按京城的说法,是送子娘娘走了神,属于偷来的福气,因此从摸出喜脉到孩子能开口道出自己姓名这期间,万不可叫外人知晓他的存在,以免送子娘娘将他领回去。
而不等这小少爷开口,顾家就遭了大难,顾伯爷为保全幺儿,只好把他托付出去。
燕知鸾与顾明结亲的早,已然算上半个顾家人,必定知晓此事,入宫为妃后便设法将他也带进了宫,自此,始终养育在身侧。
见着郑韫,老太监不免略感唏嘘。
若非当年那件事,他如今该是伯爵府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或成家立业,或考取功名,怎么不必现在这副样子好?
“郑大人。”
“嗯。”
郑韫朝老太监微微颔首,快步走入殿内。
邬宁翻看着奏折,没有抬头,却知道是他:“事情都办妥了?老太太怎样?”
郑韫淡淡道:“燕老夫人于今日凌晨自戕于狱中。”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郑韫站在原地不动:“陛下没什么话要和臣说吗?”
邬宁合起奏折,这才看向他:“该朕问你才对吧?你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臣此生绝不会背叛陛下。”
“这话朕听得多了,都腻味了。”邬宁用力抿了下嘴,又摸了摸眼皮:“你倒是说说,朕该叫你郑韫,还是顾黎生?”
郑韫长睫低垂,敛去眸中深不见底的晦色:“顾黎生早就死了。”
“朕不是故意要戳你痛处,实在好奇,看我舅舅那样子,分明知道顾黎生的存在,这么些年他为何从未怀疑过你?”
“……抄家当日,他是亲眼见到顾黎生死在他面前。”
邬宁想了想道:“那么,是有个叫郑韫的孩子,替顾黎生抵了命?”
“没错。”郑韫的声音低而沉重:“太后娘娘察觉到顾家将要大祸临头,命人从乡里寻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替死鬼。”
“怪不得。”邬宁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可心里头真是无语极了,若非邬宁是燕知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邬宁都想骂她两句,若她对顾明情深义重,不惜偷天换日救下了顾黎生,又何必再把顾黎生拖进这一潭浑水。
说白了,燕知鸾不过是憎恶身不由己的滋味。
邬承敢违背她的意愿,逼迫她入宫为妃,她就敢把邬承连同这晋朝的天下都变成自己闲时解闷的玩意儿。
邬宁很庆幸她母后掌权那几年还有点母爱,不然,她父皇眼睛一闭,这世道八成就要乱套了。
“陛下。”
“好啦好啦。”邬宁不想再听当年那些恩恩怨怨,揉揉眼睛道:“我这眼皮怎么一个劲跳啊,慕徐行有消息了吗?”
郑韫抬眸,又恢复以往的模样:“暂时没有,铃兰城周遭流窜的叛军极为残忍狡诈,臣怕打草惊蛇,只能命探子暗中查找。”
邬宁扯了一小片笺纸,用舌尖浸湿,仔仔细细的贴在眼皮正中心:“你考虑的很周全,他们又不傻,肯定会躲好的,只是……平叛要尽快,不能耽搁了百姓秋收,那日玉川的援军是谁领兵来着?”
“冯罗,荣太妃的外甥。”
“哦,我知道他,听说你在皇陵那会,他对你很照顾。”
郑韫看着邬宁,手指不自觉合拢握紧:“陛下从何得知?”
邬宁确定纸片不会掉下来,这才站起身,缓步走到郑韫跟前,垫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仅知道他对你很照顾,还知道你想要给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你欠下的这个人情,我便帮你还了,如何?”
“……多谢陛下,冯罗行事稳重,有勇有谋,必不会辜负陛下信重。”
“我不怕任何人辜负我,除了你。”邬宁说着,慢悠悠绕到他身后,指尖轻轻抵住他的脊背:“由古至今从来是父债子偿,我父皇母后欠了你的,按理也该我来还,可郑韫,我这皇位还没做热乎呢,我还舍不得死。”
“陛下!”
“你不用急着表忠心,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会待你比以前更好。”
“陛下要弥补臣,所以才让冯罗领兵平叛。”
“不。”邬宁笑笑,将整个手掌都放在了郑韫的背上,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我要把这里交给你,至于你打算怎么办,我就管不着了。”
“……”
郑韫忽然转过身,摘掉黏在邬宁眼皮上的笺纸:“陛下已经两日不曾安睡,用这种土方是治标不治本。”
“是吗?”
“嗯。”
邬宁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那我去睡一觉,任命冯罗的事就交给你了。”
郑韫嘴角微弯,又很快压下:“我一定,不辜负陛下。”
邬宁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舒了口气,扬声唤荷露:“煮一盏醒神的浓茶来喝。”
荷露一直躲在偏殿,将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的收入耳中,呈茶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荷露很少会把心思这么明显的摆在脸上,一看就是故意的,邬宁撩开裙摆,大咧咧的盘膝而坐:“你有话说就快说,少来这套。”
“奴婢,奴婢是觉得,郑大人掌管鸾司卫,在京中已然独占鳌头,且他与那冯罗私交甚好,陛下再让冯罗手握兵权,是不是……”
“别吞吞吐吐的行吗?我可生气了。”
荷露咬咬牙,一鼓作气道:“奴婢不是怕郑大人背叛陛下,只担忧郑大人一旦生出私心,会步了燕宰辅的后尘。”
燕贤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皆因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操控邬宁,把邬宁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这是邬宁所不能容忍的逆鳞。
倘若郑韫有朝一日也企图干涉邬宁的一言一行,那么今日的闹剧,必然还会重演一次。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邬宁端起茶盏,豪饮大半,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他的确是个爱擅作主张的,我可实实在在的领会过。”
荷露以为邬宁是说太后在世时的事:“那陛下为何还要……”
“用人之际,没办法呀。”她说完,抬起头看荷露,眼神格外明亮:“欸,我差点忘了问,你近来与徐山交情如何了?”
“这……奴婢也说不好。”
“徐山倒是个能堪当大用的,可惜同我不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