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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大家的劝解,他重新回到大学,改修了机械专业。

该把一些精力放在学习如何做人上了,他想,既然要做人,那就应该做好些,一些人类活得很不好,对身边的人类也不好,自己不应该那样。

但做人又是个不能向他人讨教的事——他已经接近成年,没人会教一个成年人如何做人。

那就从书籍开始吧。

幼童看的书,少年看的书,成年人看的书,那些曾经被他认为无意义的、与专业知识无关的、记载了另一个种族文化的书。

在人世间生活了十余年,他又开始作为初生婴儿重新认知这个世界。很快,他知道了诚实,善良,勇敢,这些人类宣扬的美德。之后,他又学习了如何在保有这些美德的前提下更深刻地认知人类的本质。

没有室友,也没有朋友,故而没人观察见证他的变化。将这种学习暗中进行了两个月后,他认为自己已经神功大成,只缺一个实践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临,一天,公寓的电子管家提示他,有一名叫做曲夜的客人正在楼下,想要同他见一面。

谢沉渊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对曲夜说的话算是“伤人”,应当为那时的失言进行郑重道歉。于是他换好衣服下了楼,见到门口一脸忐忑的曲夜,先微笑着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孰料他礼貌的开场白并没有取到丁点作用,甚至起了反效果。

曲夜的脸较之被劝退的那次更白了,他嘴唇哆嗦了半天,一脸见鬼似的表情,最终憋出来一句骂:“滚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脚步还有些踉跄。

谢沉渊看着他堪称惊慌的背影楞在原地,复盘一遍,仍没觉得自己刚才的流程有什么问题。

曲夜也太没礼貌了,他想,不过如果这样能弥补对他造成过的伤害,自己可以容忍这样的失礼。

————

就像给十一起外号叫多莉一样,在我和朋友的对话中,老谢的外号是虫虫。前段时间她终于提出质疑:“你一说虫虫,我就觉得他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我:“其实在剧情里他像个无所不知的谜语人。”

0193 在星际文中拯救alpha女上将137 泡沫

关于“谢沉渊”是如何变成谢沉渊的这个故事,就结束在了曲夜落荒而逃的背影中。

罗放拿出下船前驾驶员递过来的一根细灯柱,拨动了两下开关。那东西先是亮起,随后便似有了生命一般,自她手中无声地起飞,静静悬浮在两人身侧,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正可照亮他们周身

夜幕下,灯光里,沙滩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偏头一笑,让之前那惊人一语带来的最后一点紧绷也彻底消散了。

笑过之后,罗放问道:“所以,你第一次见面就察觉到我不是原来的那个罗放了?”

谢沉渊点点头:“之前在所里遇到过,虽然没说过话,但还是下意识记住了她精神力的一些特质,我这个脑子就是——”

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什么都忘不掉。”

“说实在话,我没想过能找到同类……”

身份认知的转换并不如最初想象的那般简单,他很快遇到了障碍——他做不到把虫族当敌人,也没法把它们当同族。

每当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午夜梦回,那些诡谲的梦境便会再度出现——大多是他记忆中的虫巢景象,他慢吞吞在领地中游荡巡视,像一缕不曾存在过的幽魂。

没有情节的幻梦甚至算不上噩梦,却在反复地提醒他同一件事:你是个异类,徘徊在两个种族之间的可怜虫。

那个温文尔雅,谁都要称一声老好人的谢沉渊并非他的伪装,的的确确是他研习人类文明得出的成果,可再思考得深些,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落在何处了。

没人能理解,没人能倾诉,甚至连陪伴的人也不存在。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他认真地解释:“不需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只是知道有你,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性别地位年龄的差距通通都无关紧要,世界上有另一个寄居在他人躯壳里的灵魂,单单这个认知就足以消弭孤单,让他拥有挣脱噩梦的力量。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接近你,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摊牌,但很快我发现想错了,和我这种游手好闲的精神碎片不同,你身上带着任务,或者使命?总之是有着不得不去做的事。”

谢沉渊笑了笑:“那就没办法啦。”

见他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罗放稍微松了口气——谢沉渊的经历尚在这个世界观的合理范围内,她当初被投放的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借尸还魂,从一具冰凉的尸体上复活。撒谎她不想撒,实话她说不出,唯有心照不宣的你不说我不问。

但放松过后,再从头捋顺一遍逻辑,她又感到了些许奇怪之处,于是问道: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来地球呢?”

“因为我的时间要到了。”谢沉渊微笑,语气平淡,仿佛在探讨此时微凉的海风:“精神碎片的存续时间是有极限的。”

罗放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他又接着轻声解释:“这个结局从我被分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是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但在生命的最后,我还是希望能作为人类离开。”

“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人类的起源之地,很有纪念意义,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仪式感。”

“如果要消失,我希望最后的时光过得有纪念意义一点。”

“大约在一年前,我就感知到了准确的时间,又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真相。”

“之后还是决定瞒着你,毕竟我们是朋友,朋友消失了,你会伤心的吧。我准备了许多礼物和信件,委托了靠得住的人定期寄给你,到时候就跟你说我出去追梦进行星际旅行,让你觉得我还活着。”

他有些无奈:“可惜到了最后关头,我还是自私了——我想要你陪着我。”

他的态度实在过于坦然,几乎是把死亡当做一场纪念活动来经营和设计,但再如何用言语粉饰,这个词本身所代表的残酷含义对于罗放来说仍旧不亚于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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