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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设身处地猜想他当时状态：一定是情绪累积到了无以复加的边缘，所以没有力气周全，也便顾不了那么多。
只有选择一条最激烈的、最不顾后果的路，或许柳暗花明，又或许一了百了。
于当时的张寅北来说，都算解脱。
大概苏宇脸上表情过于沉重，张寅北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其实我都忘了当时痛不痛，只记得冲上去之后，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然后我说：‘大家好，我把自己杀了给大家助兴。’”
他弯着眼睛撞了下苏宇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很幽默。”
苏宇扯扯嘴角，想跟着张寅北笑。
但努力试了好几次，都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好心疼。
好心疼。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被逼到了什么样的穷途末路，才会迸发那么大的孤勇和决绝，不顾一切把锋利刀刃捅进自己血肉里。
他孤立无援，只能用自残做了结。
原来之前在张寅北身上看到的那道伤疤，底下埋藏着这么悲哀的往事。
苏宇垂下脑袋，觉得两眼烧灼发涩。
是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忽然，头顶罩下一只手，按着他短硬发茬揉了揉。
张寅北说：“都过去了。”
苏宇抬头看他，红着眼眶嗓音沙哑：“明明你更让人心疼，为什么是你在安慰我。”
“因为我爱你吧。”张寅北说得顺畅利落。
苏宇：“……”
这种情况下，他分辨不清是玩笑话还是暗藏真心，只有默默拉上卫衣兜帽，裹住自己。
闷闷地开口：“那后来呢，你有没有过的好一点。”
张寅北道：“养伤的那段时间，我爸没有来看过我，家族里也都知道出了我这样一个异类。”
“之后没几年，国外传来我妈去世的消息，然后我爸再婚，和别人又生下个小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从此我被彻底放养，成年后就和家里断绝关系，去了国外。”
苏宇长舒一口气：“那他们没有再找你吧？”
“没有，”张寅北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或许他们觉得，我就是张家的污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宇摇头，语气笃定，“不，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你很好。”
“我很好吗，”张寅北目光灼灼盯着苏宇反问，“我这样性格畸形病态，一直沉溺肉体的快感，很好吗？”
苏宇动动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张寅北说：“其实我觉得人这种生物虚伪又卑鄙，所以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谁的念头。就像折断的笔、腐烂的金鱼，没有什么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与其将来搞坏弄丢，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以前，我也有类似的想法。”苏宇沉吟着开口，“但是后来我遇到很多朋友，得到很多帮助和温暖。他们的善意让我逐渐明白，一味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孤独里，所以慢慢试着勇敢一点，试着去更相信别人一点。”
“那么，我可以相信你吗。”张寅北直直看过来，五官轮廓被投影灯照得清晰分明。
苏宇目光坦诚直白，说：“我也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
空气沉寂两秒，张寅北忽然躺倒，脑袋枕到苏宇腿上。
他关掉照片，不再说话。
空白幕布发出明光，扎刺着眼皮。
苏宇心里也很乱，但面对刚刚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剖开的张寅北，本能想抚慰他一下。
背后的光束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把两人浓黑的影子投到白幕上。
苏宇没作声，伸出手比在张寅北脑后，做出兔子耳朵的形状。
张寅北大概在愣神，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苏宇抿着嘴角变本加厉，用影子虚空调戏起来，挠下巴，拍脑袋，把他变成长鼻子的匹诺曹……
“你在干嘛？”张寅北的声音突兀响起。
苏宇立马收回比在他脑袋两侧的“牛角”，两手叠在一起变成“老鹰”，在幕布上呼扇翅膀说：“我在玩手影游戏。”
张寅北一言不发，盯着他自娱自乐。半晌，也举起胳膊，做出一个形状。
“你这是什么？”苏宇歪头研究半天，“狗？大猩猩？恐龙？”
张寅北面无表情：“是哥斯拉。”
“噗……”苏宇被他逗笑，“你幼不幼稚。”
刚说完别人，自己又比出一个小人，飞来飞去得意洋洋地说：“那我这个就是超级英雄，干掉你的怪兽。”
“好啊，”张寅北神态放松道，“那麻烦这位超级英雄，穿越到我小时候，帮我把怪兽都揍飞吧。”
闻言，苏宇垂下头注视张寅北双眼，目光温柔坚定。
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去。”
今天他穿的卫衣胸口，有一大片花纹繁复的刺绣，看上去英俊帅气得不像话。
“苏宇，”张寅北忽然出声叫他。
“嗯？”疑问的尾音还没落地，张寅北揪住卫衣上那块花纹，猛地把他拉下来。
灼烫气息抚动脸颊绒毛，传来细微痒意，苏宇有一瞬间觉得张寅北要吻他。
但是并没有。
张寅北声线低哑暧昧，“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苏宇愣愣道。
张寅北挑起眉：“一厘米不接吻挑战，看谁先忍不住。”
“……”苏宇凉凉地瞥他一眼，直接戳破心思，“你想耍流氓就直说。”
张寅北低咳一声，“我这不是还在感冒，不然刚才就直接亲你了。”
苏宇忍住脸热，故作爽快道：“行啊，玩就玩，反正禁欲一个月的人不是我。”
说完，抬眼对上张寅北视线。
昏暗房间内，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
张寅北两颗眼珠折射着微光，仿佛卷起蛊惑人心的漩涡，吸着人挪不开视线。
苏宇稳住心神，目光向下游移，落到那两片轮廓锋薄的唇瓣上。
就在前不久，这唇间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露残忍往事，仿佛有根管道，连通到心底的沼泽。
而他不惜自揭伤口做这一切……
“因为我爱你吧。”张寅北轻淡的语气回响在耳边。
苏宇用力闭了闭眼，叹口气，低头先在他唇角印了一下。
“我输了，”他说。
然后正式吻上双唇，格外珍重般细致地含吮，慢条斯理，由浅入深。
身下人的呼吸明显逐渐加重，苏宇阖紧双眼，用心和他接吻。
满室寂静，只有口唇相接，不时吞咽津液发出暧昧黏连的水声。
终于一吻结束，双唇分开，唇面染着浅浅一层湿润水光。
张寅北不说话，一直盯着苏宇。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苏宇偏过脸，用红通通的耳朵对着他说：“你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怪下流的。”
张寅北挑起嘴角，“其实刚才吻你时——”
他坏笑一下，故意放慢语速道：
“更无耻下流的事都做了，在心里。”
32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
“宇哥，师傅们都到了，我先让他们开工了哈。”
扬声器里传出活力满满的年轻男声。
“这么早？”苏宇夹着手机低头换鞋，“好，我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