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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他帮他顺气, 不想岑肆身体又蜷了蜷。

“别碰我。”

他哑着嗓说。

有一瞬江识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手愣在半空中。

岑肆皱着眉, 在江识野的呆滞中自己费力坐起来, 背靠落地窗缓劲儿。目光迷迷茫茫地扫过他, 毫无定点, 却带着一丝排斥和防备。

江识野以为他没认清人,又想靠近一步, 岑肆却又重复一遍:“僵尸,别碰我。”

为什么?

这话江识野几乎想吼出来。

他也确实说出来了,不可置信的语气。

岑肆没说话,闭着眼。

好一会儿,他胸口终于不再剧烈起伏,脸色也好一点儿了。

他曲起腿,手搭在膝盖上,缓缓睁开眼,竟又冲江识野扯着嘴角笑了下,仿佛是因刚拒绝的举动有些歉疚,又为自己此刻的状态有些窘迫。

“我不需要人帮忙。”

江识野依然觉得不可理喻:“这不是帮忙。”

岑肆只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需要。”

江识野懂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你生病。”

声音很淡,裹着一层忧愤的霜雪。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演什么身残志坚,挺傻逼的。”

岑肆笑了,笑得有气无力,自我解嘲。

他不再解释这个,只问:

“你怎么知道这里,我以为你都忘了。”

“……刚好这儿还记着。”江识野片刻不移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也靠着落地窗,和岑肆的腿一起伸长到地板上。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来看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岑肆轻声说,每句话都带着倦意缥缈的尾音,又有些烦躁。

他手扒拉了一下,“我手机呢,几点了。”

岑肆手机被江识野大腿压着了。

他拿出来,递给他。

岑肆解锁屏幕。

跳出来的界面江识野很熟悉。

他刚刚在电梯间才看过。

是那条弗朗索夺冠的微博资讯。

岑肆面不改色地把它退出了,看了下时间立马就熄屏,闭上眼,缓慢呼吸。

他不说话,江识野也不说话,但眼睛就盯着他,纯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洞,致人心盲。

窗外的风景勾勒他们的肩膀,转瞬即逝的流光。

岑肆又一次缴械投降,睁开眼,用一种格外轻松自得的口吻笑着解释:“我之前在看人怎么骂我。”

那层薄凉的笑意让江识野心揪得更紧,皱起眉来:“为什么要看。”

“为什么不看。”

“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你说解释什么?”

啪,手机突然从手上滑落。

岑肆猛然站起来,声音抬高:“我说?我他妈说什么?你让我解释什么?”

他毫无征兆地爆发,本就苍白的脸煞白一片:“你说啊,江识野,你让我解释什么?”

“我让你解释为什么退队!”江识野也站起来,面对面瞪着他。

和岑肆不一样,他声音有中气,有锐利,像火山冰川奏响的怒曲:“你为什么要让别人这么诋毁你?说个因病退役很难吗?”

岑肆立马笑了。

“你让我说我生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笑得脖颈肌肉绷起,手臂青筋像脆弱的伤痕撕裂着,张牙舞爪地蔓延,“然后呢?”

江识野一愣。

“然后呢?让他们可怜我,惋惜我,还是心疼我?”

岑肆舔了下嘴角,目光满是阴戾和讥讽。

“那还不如让我死。”

岑肆往前走了两步,光着脚踩在PVC地板上,很长的跟腱跟着抖动。“你知道这条路我走了多久吗。”

江识野沉默地望着这宽两米的蓝色地板。三年前他和岑肆一起铺的地板。落地窗外是夜景,落地窗内是金灿灿的光明。三年后他们又站在这里,落地窗外是光明,他却站在了阴影里。

运动地板应该承接姿势舒展的弓步,是什么命运才让它上面躺着一个生病的人。

江识野眼眶没来由红了:“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你错了,我很容易。”岑肆表情寡淡,“他们都说我天赋异禀,注定要去拿冠军。我13岁学击剑,到19岁,从没输过一场正赛。”

他表情越来越冷,眼眶却也红了,像桃花染了血。

“其实我也不怕输,但我就是能赢。”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掠过,留下一缕像飞鸟的云。江识野揪起的心一块块碎开,浑身无力。

“我家没出过运动员,他们都很宠我;就算我不学击剑,从小到大谁不把我捧着?江识野,我告诉你,”岑肆转头,阴影没入眉弓,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锋芒,“我岑肆生来就要俯视他人。我要人羡慕我,嫉妒我,也不在乎他们恨我,讨厌我,但我绝不接受他们怜悯我。我长这么大,不需要任何心疼,你明白了吗?”

飞鸟云散了。

听到这话,江识野的指尖都跟着他情绪发抖。

他们说人世间三种东西不能隐瞒,18岁时江识野只想起两个,现在却想起了另一个。爱,贫穷,和咳嗽。但偏偏人最想隐瞒的也是情感,困窘和病痛。只因它们与自尊背道而驰。江识野当年不愿告诉岑肆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岑肆也不愿把身体状态公之于众,他知道他拒绝怜悯,他知道他生来傲骨。在这方面,他们很像。

那喜欢也要隐瞒吗?

“那我呢?”

“什么?”

江识野看着他,声音像是浓雾里影影憧憧的萤火,以最快速度在岑肆脑海里冲撞。

“你不需要任何心疼,那如果是我心疼呢?”

岑肆睁大眼,彻底怔住。

差点儿因为这句话没站稳。

良久,他才沙着嗓说:

“你也不用心疼我,你失忆了,根本不知道——”

嘴唇突然被堵住。

江识野微抬着头,吻着他。

指腹擦着岑肆的脸:

“别说了,我心疼你。”

说罢又去亲他。

这是从他18岁那场恋爱以来,第一次在岑肆清醒时的主动。

唇齿相逢,舌尖交缠,所有愤懑惆怅遗憾都在磨磨深吻里顷刻瓦解,只吞没灵魂,交换永恒。

渐渐地,他们抵在落地窗上,江识野手环着岑肆的脖子,又语气含糊地唤他:“四仔。”

“我想和你做。”

得到的回应是岑肆掐了下他的腰,舌头像拱了火。

然而。

他没同意。

江识野以前说谈恋爱像作曲,他喜欢Lento,慢板,每分钟52拍;岑肆受不了,他喜欢allegro,每分钟132拍的快板,这才超过了心跳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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