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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不再如同之前每一日那般绷着。
他自己这病,不用太医说,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心里有火,焦躁不安,夜不能寐所至。
外人都看他从太子顺利当了帝王,当上皇帝之后政事也是得心应手,前朝后宫皆是井井有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不是不慌的。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皇帝不是?
家国天下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若他还能淡然处之,那就绝不是凡人了。
萧成煜长长舒了口气,把心里那股子郁结之气都疏散出去。
他做太子的时候确实已经监国,可哪会即便父皇病重,不太能处理朝政,可他毕竟还在。
父皇对他总是悉心教导,朝政有任何难办之处,他都会去询问父皇,那时候,总有人告诉他要如何做,要怎么做,也有人告诉他不要怕,出了事有父亲担着。
那时候,他不是天,他的头顶有另一片天。
后来父皇殡天,他仓促继位,可即便如此,宫里也有母后在。
当年开国时,高祖皇帝曾经重病不能治,高祖文皇后便已国母之身,撑起了大楚的一片天。
所以这些年来母后虽并未如何在前朝呼风唤雨,可前朝那些事,母后都是一清二楚的。
前些时候,若是有些处理不了的政事,萧成煜也会去问一问母后,母后总能给他吃上一颗定心丸。
现在,母后也去了玉泉山庄,整个宫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朝政有难处的时候,再没人给他指点迷津,也无人告诉他不用怕,出事有我。
他现在成了别人的天。
萧成煜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他从来也学不会软弱和退缩,他是嫡长子,若是退后半步,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连带着皇后和宜妃都要受连累。
所以从小到大,有什么事他都咬着牙坚持,从不退缩,也不敢退缩。
如今这般,他遇到了难题,也不会退缩萎靡,不会但又害怕,他只会越发努力,一往无前。
故而这般夙兴夜寐的,才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是啊,沈轻稚说得很对,人生还有大几十年要活,何必把自己折腾的做皇帝都不痛快。
经了这一遭,他自己倒是沉淀下来,终于把心里那股火气发散出去,不再焦急彷徨了。
以后的日子,就按部就班过好了。
萧成煜闭了闭眼睛,他仰头躺倒在池边的软枕上,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那是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笑容,张扬、肆意、畅快无比。
现在,他是皇帝了。
自然要随心所欲,想要的即便一时半会儿要不到,也总有属于他的一天。
幽静的暖香阁里,轻轻响起一阵笑声。
年九福守在门口,听到他笑了,自己也无声笑了起来。
他仰头看了看天,今夜星空明亮,万里无云,洁白的银盘挂在天际,照耀着安静祥和的中原沃野。
月色皎皎,星光璀璨,自是人间好时节。
另一边,沈轻稚也在沐浴,她今日选的不是茉莉香露,特地换了玫瑰花露,味道更清新一些,沐浴之后她自己也觉得香,总是想要去闻。
戚小秋看她这般,唇角勾了勾,难得笑了:“娘娘若是喜欢,回头我差人去尚宫局说一声,若是以后有了好香露,给娘娘取来沐浴。”
她想了想,道:“听闻南地的橙花味道也好闻,还有外边的铃兰,芳草等,味道都有些风味。”
沈轻稚就说:“好啊,辛苦咱们秋姐姐了。”
戚小秋摇了摇头,她出去叫银铃伺候守夜,就瞧见钱三喜贼眉鼠眼缩在垂花门外,露出个小脑袋来。
戚小秋:“……”
戚小秋冲他招手:“今儿怎么敢劳你钱大公公值夜?”
他们宫里一共三个黄门,钱三喜虽还没当上总管,却也是管事,值夜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往常一过宵禁,他就麻溜回他的东四条作威作福去了。
今日还没走,显然是有事。
钱三喜就冲她挤眉弄眼:“秋姐姐,这不是今日打听来了好消息,想同娘娘说麻,结果咱们娘娘面子大,大半日都在干元宫呢,这会儿小的才有机会说。”
戚小秋便让他等了等,进去通传一声,沈轻稚便就披了外袍来到明间:“昨日批给你银子,今日事就办妥了,咱们钱公公可真厉害。”
钱三喜很是滑稽地冲她行礼,才道:“哪里,其实不是小的使了钱,这消息能打听出来,这几日娘娘大展神威。”
钱三喜这么滑头的人,打听庄嫔娘娘家中事,如何会自己亲自去,他是摸清了门路,请同乡出面请人吃酒。
原那尚宫局的老公公不肯说,万一以后庄嫔娘娘鸡犬升天,他这不是提前把人得罪了,自是不能干这顾头不顾腚的事。
可这两日陛下略有风寒,就一直召沈轻稚侍疾,她本就有宠,陛下对她多有抚照,这么一来,景玉宫就很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庄嫔娘娘那病秧子的样子,想要侍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提前把消息卖个好价钱。
老公公可不管是谁问,谁给钱谁是大爷。
沈轻稚听到此处,不由笑开了花,心道:陛下竟还是有点用的。
这不,给他们景玉宫省了不少事。
她看着钱三喜:“你说说看?”
钱三喜便道:“回禀娘娘,庄嫔娘娘不是张家嫡出,她是张首辅三房庶出儿子的宠妾所出,跟她一母同胞的还有一个哥哥。”
“这故事就要从这个哥哥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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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节恒此人曾经被誉为大楚的文曲星,诗词歌赋皆是极佳,他三十岁时就连中三元,是当之无愧的状元爷。
只不过他人生顺利到三十便戛然而止,那会儿还是萧成煜祖父楚平帝在位,平帝是个激进的改革派,对于平和中庸的朝臣并不太欣赏,尤其张节恒最出名的还不是治国理政,而是诗词歌赋,故而并没有被他重用。
一晃十年过去,待到先帝登基之后,张节恒已经在边陲做了五六年的知府,有一次他回京述职,同先帝彻夜长谈,先帝才发现此人同自己的理念是相同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于先帝这样的病弱之人,有人能陪伴自己一起施展理想抱负是最难得的,故而张节恒一飞而起,从边陲知府一跃成了盛京六部的礼部侍郎。
没过两年,因其政绩卓越,便升为户部尚书,直接成了皇帝身边的重臣。
弘治十年,他入阁。弘治十五年,他成为了首辅。
此时的张节恒已经五十岁,可他的仕途似乎才刚刚开始。
后来他又成了上书房的教授,教导皇子读书学习,渐渐成了朝中举足轻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