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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吃进去了寒冰草。”

寒冰草到底是怎么被皇后吃进去的,这不关周太医的事,他要说的是如何医治。

“娘娘因久不食寒物,才突然吐血昏厥,但此举却并非让娘娘陷入险境,或者说是可以医治的。”

待他说到这一句,才悄悄松了口气。

萧成煜嗯了一声,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座,淡淡道:“都起来吧。”

周院正颤颤巍巍起身,凭借多年在御前奏对的经验,倒是站得很稳。

周院正谢过萧成煜,这才道:“陛下,给娘娘下药之人一不清楚最近臣的药方,二则不知娘娘已经好转,正因这两条,她这一丁点寒冰草用下去反正激发了热炙的药性。”

“娘娘此刻会昏厥吐血,是因为寒冰草把娘娘身体里的寒毒都激了出来,但激发出来之前娘娘已经连续服用汤药超过二十日,服用进入的热炙一直慢慢温养娘娘的静脉,现在寒毒被从血脉里激发出来,正是热炙发挥药效的时候。”

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后无碍。

若她真的无碍,周院正就不会啰嗦说这么大一串话了。

萧成煜跟他父亲不同,人虽年轻,却因自幼的储君教导,让他显得越发沉稳。

弘治帝虽也是嫡长子,但他是皇后亲出,亦无年岁相当的兄弟,除了身骨不丰,其实没有任何烦恼。

萧成煜截然不同。

他这个嫡长子并不是真实的,下面又有那么多母族厉害的弟弟,他这个太子之位可谓是风雨飘摇。

若非弘治帝和皇后都只看重他,他能不能从太子之位继承大统都两说。

因此他的性格跟弘治帝很不相同。

就比如现在,若是之前弘治帝还在时,不光几位娘娘会追问病情,就连弘治帝自己也会有各种医理讨论,俗话说久病成医,大抵就是如此。

但萧成煜不同,在周院正把话说完前,他一个问题都没有,那双淬着寒冰的凤眸就淡淡盯在周院正身上,让他不敢说错半个字。

这压力实在太大了。

周院正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才继续道:“娘娘会吐血,其实也把经年的寒毒都吐了出来,这一口吐出来,以后热炙的药效会彻底激发,对娘娘的凤体会有更好的医治。”

萧成煜抬眸看了他一眼。

周院正:“……”

周院正低声道:“但是这个刺激,对娘娘的身体来说太过沉重,在宫中养病的方案就成了废纸,娘娘需得去温热之地,比如玉泉山庄的汤泉宫,每日用泡汤调养,才能使其从内而外适应热炙的药效。”

“若是娘娘能去玉泉山庄养病,不出半年,寒症便可痊愈。”

沈轻稚学过医理,此刻已经听懂了。

原来在宫中养一年,苏瑶华可以养好身体,去玉泉山庄更好,大约八九个月就能好转。

但此刻寒毒被激发,她身体遭受打击,疾病复发,长信宫已经不适合她了,必须要离开皇宫,去玉泉山庄才能治好病。

虽然这个时间变短了,效果也更好,但毕竟只剩下一条路走。

沈轻稚眉心微蹙,她此刻觉得对方当真是博弈高手,对方并非不懂医理,即便没能得到皇后的药方,却也用一碗小小的寒冰草,打乱了苏瑶华和萧成煜的计划。

国丧日一连二十七日,坤和宫又有小灵堂,这二十七日那么多外人进进出出,是坤和宫最好被钻空子的时候,加之皇后重病,几乎一致在昏睡,几位姑姑大多都在外操持宫中丧仪之事,故而坤和宫就有了那么一丝漏洞。

这一丝漏洞,对方准确抓到了。

若是能毒死苏瑶华最好,毒不死,苏瑶华大抵也得离宫医治,盛京的冬日寒冷干燥,绝不适合苏瑶华养病。

而苏瑶华在新帝刚登机时便离开长信宫,朝堂之上那些老臣们谁来弹压,外面那些高门氏族们又如何压制?

这一步棋,下得妙极。

动手之人似乎都不求自己能获得什么利益,他们只求大楚动荡,似乎就满足了。

沈轻稚心中叹气,她用余光去看萧成煜,就看到萧成煜正盘着手里的蜜蜡佛珠。

这佛珠是老物件,蜜蜡被盘得莹润有光,散着一层佛荧。

萧成煜垂眸敛眉,慢条斯理盘着佛珠,一时间屋内无人开口。

只听得佛珠声咯哒作响。

片刻之后,萧成煜才淡淡开口:“周爱卿,你能保证母后的病一定可以治好?”

周院正紧紧攥住拳头,他不敢有一丝松懈,也不敢有片刻迟疑。

紧接着,就听他轻轻呼了口气,对萧成煜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定能治好皇后娘娘的凤体。”

这话一出口,静室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萧成煜倒是没有表现得如何欣喜若狂,他直接起身,道:“周院正,母后暂时无法出宫,这些时日太医院必要有两名太医,两名女医守在坤和宫,先让娘娘病情稳定下来。”

他没有继续说之后的打算,只是交代了如今要如何医治皇后,然后便往外走。

行至沈轻稚身侧时萧成煜微微一顿,对她道:“随朕来。”

沈轻稚屈膝行礼,垂眸悄步跟在了萧成煜身后散步。

萧成煜并未离开坤和宫,他直接去了坤和宫前殿的书房,自己随意在罗汉床上坐下,才指了另一侧的位置道:“你也坐。”

沈轻稚坐下之后,取了桌上的茶炉开始煮水。

皇后久病,如今又是国孝,书房不经常来人,茶水就未及时备上。

萧成煜看她面沉似水,眉宇之间轻蹙,同平日笑脸迎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说说吧。”萧成煜开口。

沈轻稚煮茶的手一刻都不停顿,她敛下眉眼间的锋芒,只用不轻不重的清润嗓音开始诉说今日的事。

她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一讲明,把里面关键几人的说辞也全部复述出来,整个过程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她似只是个旁观者,淡淡看着坤和宫今日发生的一切。

萧成煜并未打断她的话,待她全部说完,茶也煮好了。

皇后身体寒凉,平日里吃的最多的就是枸杞红枣茶,蜂蜜牡丹茶之类的暖茶,不过书房里还是备了几样清茶,都是萧成煜的口味。

一壶玉泉听雪煮好,沈轻稚先给萧成煜斟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萧成煜看着茶杯里氤氲的水汽,这才开口:“你是如何看的?”

沈轻稚抿了抿嘴唇。

在弘治帝殡天之前,萧成煜跟她已经有过两次深谈,那两次里沈轻稚大抵明白萧成煜是什么意思,而她自己又当如何来做。

给萧成煜这样冷肃的帝王办事,最忌讳一件事反复询问,就如同此刻,沈轻稚就不能问萧成煜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从来都只听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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