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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小人也偷偷瞧过那个小家伙的命盘,好得很呢!……”

“多大?”折衣却问。

城隍想了想,“约莫十二三岁……尊者?尊者?!”

折衣脸色惨白,身形亦晃了一晃,像是被那明晃晃的日光给劈得站立不稳,连眸光都碎成了千片。不远处的末悟似有所感,朝这边望了过来,他却蓦然背过身去,不愿让末悟看见。

出阳虚山口,近百人旌旗收卷,默默从战乱过后的山川草泽行过。乱世之中,多数地盘无人占领,只有豺狼虎豹乱窜;赤谷王被打败后更是冤魂遍野,即使两位神仙也不敢轻易在夜间行走。

折衣结婚之前曾在东土渡劫,虽然记忆早已抹除,但对不少地名总有些模糊印象,仿佛前世里曾见过一般。

“这里,这里原先是一片海的!”折衣走到一条干涸的大河边,天气越发热了,这一身凡人衣裳更显累赘,他时不时要举袖擦汗,“眼下连河都没了。”

城隍拄着拐杖跟上来,“是啊,您说的原先,怕是三千年以前了吧?一千年沧海,一千年桑田嘛。”

高耸的河岸之下,干枯的河床寸寸龟裂,寸草不生,近岸处却布满细碎肮脏的砂砾,被日光一蒸,还冒出恍似有形的热浪。老鸦嘎嘎地飞过头顶,河对岸的晴空下隐隐有山野村庄,便是长罗王统治的地界了。

“这倒是天助我也,可以直接过河了。”一名副将牵马过来瞧了一眼,对末悟禀报道,“将军,若在平时,这大河深足百尺,可就只有绕行。”

末悟一边抚摸着黑马的鬃毛——玄天马变成了凡马模样,还有些闹脾气——一边道:“还是小心为上,先把昨日那只野猪放了。”

折衣听了,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副将已牵出昨日兵士们抓来、预备做大餐的野猪,扯着绳子往那河床上带。野猪力气大,又不知为何,像对那河道犯了怵,蹄子抵着沙土地,死也不肯动弹一下。副将拉不动野猪,脸都憋成了猪肝色,被末悟拍了拍肩膀。

“给我。”末悟戴着面具,鬼脸十分严肃。

副将将绳索双手呈给他,他一手接过,另一只手揉了揉那野猪的脑袋,然后,猛一巴掌,把它扇昏了,又抬起一脚,把它踢了下去。

副将:……

但下一刻,他们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见那河床边缘的砂砾忽然都往野猪的方向翻涌过去,簌簌有声,直到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如水波般汹涌回环,又如虫蚁般逐渐蠕动着覆满那只野猪的肉身。河床仿佛被压塌,裂开一道豁口,那流沙便拥着野猪往下落去……

只是一会儿工夫,河道重归平静,砂砾随风而散,皴裂的河床上,只那一只野猪没了踪影。

折衣的脸色也变了,下意识望向末悟。末悟只是哼笑了笑,“绕着走吧。”

说完,他自己先牵着马转身离去。折衣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河中,又连忙三两步跟上去,喊了声:“末——沈将军。”

末悟颇稀奇地抬眼,“怎么了,大师?”

他话音不善,让折衣的脸色也不太好。两人冷战多日,自己先来找他,倒像自己输了;但是从大局出发,折衣还是不得不提醒他,于是看看四周,又小心地压低声音,“将军,那是只妖怪!”

“嗯。”末悟道,“所以?”

“妖怪哎!”折衣焦急地道,“总要想想办法……”

“大师,没见过妖怪吗?”末悟在面具底下闷笑,像是在嘲弄他,“怕了?”

“我能安顿死灵千万,怎会怕它一个凡俗妖怪。”折衣一甩袖子,红了脸,瞪着眼,嘟囔,“我只是从不杀生罢了,哪像你。”

天地良心,他是躺在西天的一盏灯,平素只是给末悟搞搞后勤,又不是阿修罗这种滚刀子过来的嗜血生灵,跟腌臜妖怪当然不熟了!

末悟却沉默了,从折衣的方向,只看见他抓紧马鞭的粗糙五指骨节毕露,“是,毕竟是身娇肉贵的佛弟子,”说着他又冷笑,“据说妖怪最喜欢吃你们的肉。”

折衣一个哆嗦又立刻忍住,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不高兴地别过头去,“魔君大人魑魅魍魉见得多了,怎么也不显显神通,把它收了啊?”

末悟看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我倒是想,奈何有出家人拖累,这回还是算了。”

第12章

折衣再不理他,自己跑到队伍前头生闷气去了。

绕开那河道,便又多走了十余里的冤枉路,四面荒山冷野,到落日时分,距离可落脚的村庄还有很远,副将建议先到前方山林中休息。

被夏日蒸烤过的松树林也几乎秃了顶,好在底下有些干燥空地,兵士们扎营煮饭,热闹起来,折衣便寻了块僻静地方念经。

傍晚那一丝霞光挂在树梢,宛如残血般凉。近地处又有大风卷起沙土,四方昏蒙如黄雾,折衣闭目拈指,黄雾下,天下冤,百姓劳苦,奔亡不安。

一路过来,他已见过太多残破景象,即使他太上无情,也难免心生悲悯。便说那只大河里的妖物,若不是阴阳倒逆,河道干枯,它又何至于杀生掠食?

赶路令他疲倦,连和末悟吵架的事都抛在脑后。末悟也似乎不来管他。他独自运功,气息流转一周天后,灵台清明,这空阒山林也彻底入夜。不远处吃饱喝足的兵士们各自抱着兵戈呼呼大睡,篝火也踩灭了,只留两三人守着夜。折衣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低低的人语声。

他复折回来,往山林更深处去。木屐声响哒哒地令他烦躁,索性脱了下来提在手上,不过绕过一棵巨松,便见到末悟在喂马。

玄天马此刻只是一匹普通的黑马,没那么威风凛凛了不说,甚至还会肚子饿。它嫌弃地嗅了嗅末悟手中茭草,最终抵不住食欲,还是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马鼻子往末悟的手上蹭个不停。末悟痒了,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马脖子一边说:“干草不值钱,管够的。”

玄天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末悟黑衣黑发,几乎与夜同色,只是面具摘去后,那一双眼睛便发着亮,跃动着无拘无束的光。他先喂好了玄天马,又走到树下提来半桶水,自己盘腿坐下,解下长刀搁在膝上,拿一块又旧又破的布巾拧着水擦拭了起来。他自己都没能洗澡,那半桶水珍贵,却全被他用在了刀上,待洗得净洁清亮了,他举起刀身,迎着微弱的夜色细细端详,嘴角便噙起一抹淡淡的笑影。

那清浅温和的笑影令暗处的折衣望得怔住。

他从未管过末悟的那匹玄天马,也从未正眼看过末悟的那一把修罗刀。三千年来,它们伴随末悟无数次出生入死,而自己从来只是在西天的大宅子里,等末悟披血归来,再为他念经消灾罢了。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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