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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形坚韧修长,瓢泼大雨也浇不去他满身的书卷气。
奇怪的是,书生浑身湿透却紧紧护住怀中的东西,仿佛那是什么珍宝。
看到白思思等人时,书生明显一呆,手忙脚乱躬身见礼,“小生宋明玉,天突降大雨,小生也未带雨伞,故到此一避,若有冒犯请几位姑娘见谅。”
这一慌乱,宋明玉护在怀中的东西掉落出来。
那是一卷画轴。
宋明玉忙弯腰去捡,却已经来不及了,仓促收起的画卷没有捆紧,因掉落惯性,在地上舒展开来。
一副春色好景图,好景中立着几条人影,与春景相得益彰。
鹅黄绣花裙,面若芙蓉色,图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位佳人正是白思思,万般风情,被画得惟妙惟肖。
亭中一瞬变得极静,只余亭外漱漱雨声。
“你怎么敢画我们家小姐!”丫头咄咄逼人,不能放过任何一件会有损她家小姐清誉的事。
虽然这人并未单独将她家小姐画下,然而小姐的身影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了这幅图上。
宋明玉蹲身将画缓缓卷起,“小生踏青作画,意欲停住世间美景,偶遇这位姑娘河边戏耍,再放眼望去,发现这花晴河旁最美的便是这位姑娘,任何美景少了这位姑娘就黯然失色,不得已将姑娘纳入画中,望姑娘不要见怪。”
宋明玉将卷起的画卷递给白思思,“这是小生迄今最满意的画作,在此赠与小姐。”
白思思明显在他脸上看出不舍,心间莫名其妙的动了动,好似春芽破土。
丫头却没想许多,直接接过宋明玉手中的画,“这还差不多。”
“夏荷,不得无礼。”白思思轻声呵斥丫头一声,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与宋明玉,“公子一手妙笔丹青,就当我买下公子的画。”
“使不得。”宋明玉挡回白思思递来的银子,不禁微微有些气道:“这画岂能用银钱衡量?”
读书人,心中总有几分清高的。
“要收的,总不能让公子白白花费时间。”
二人推来挡去,指尖不小心相碰,顿时都把手收回来,那锭银子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林君琪看不下去,索性把银子捡起来掂了掂,“你们都不要就给我吧,既然这位公子执意不收,思思你就依了他吧,读书人有风骨,不会拿银钱衡量自己的作品。”
她也没想过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就此应验了。那画中虽不只白思思一人,可谁看不出来那画的画眼乃是她这位好友呢?更何况,这书生还说了那番话,好似画中只有白思思一人似的。
不过被当做了陪衬,林君琪也并未生气,当着笑着将银子收入了自己的荷包中,巧妙的化解了这场尴尬。
白思思轻轻点头,“宋公子经常来此踏青么?”
也不知为何,她就想多了解一些。
宋明玉给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确实经常来到花晴河边,只为偶尔看到的那一抹丽色。
隽秀有礼的书生在白思思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每次去花晴河边都能看到静静伫立的宋明玉,身姿似翠竹般挺拔。
与他隔河相望,不禁相视而笑。
后来,慢慢的,由隔河相望到共处一亭,再到一起从诗词歌赋谈到天下苍生。
及笄之年已过,家里开始着手为她安排亲事,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抗拒着这门亲事。
最终,她跨过清澈的花晴河,来到宋明玉跟前,站在两个人曾经一起谈诗论赋的亭子中,仰头看着宋明玉英俊的侧脸慢慢变红。
“我们私奔吧。”她说。
胆大如斯,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她爹说,她的亲事要门当户对,若是她敢大逆不道,就打死二人。
即使是柔婉的少女,遇上了爱情也会有奋不顾身的一天,何况她心中本就有一根坚韧的弦。
或许宋明玉会觉得她不知廉耻,从此对她敬而远之,这也是一种她能承受的结果。
然而,宋明玉并未露出任何不喜之意,只是说这般会毁了她,细细给她分析利弊。
他说他只是一个穷书生,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如果爱会毁了自己所爱之人,他宁愿不要这份爱,选择相忘江湖不再牵扯。
她其实都懂,就如同两个人在一起时,从来紧守着君子之礼,未曾越距,谈论的内容也都点到位置。
明明互相爱慕着,可是谁也没有说出口过。
这是默契,又何尝不是明知是禁忌,所以不肯触碰。
可如今,再不跨过那一步,很有可能从此各自嫁娶,再不想干了。
走到这步,哪里还忍得住,去管什么禁忌呢?
在白思思的再三劝说下,宋明玉坚如磐石的心到底松动了。
最后她们还是一起走了,因为她坚持,也因为他心中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们隐居边远山村,与平常的恩爱夫妻并无二致。
在一起的日子如设想中一样甜蜜,感情并没有被现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所干扰。
若是没有遇到下山洗劫的山匪,他们现在依然在一起,说不定已经有了孩子。
山匪凶悍,杀人放火食人饮血,抢粮食霸民女。
白思思有些恨,恨自己这副皮囊。
要是自己生得丑一些,又如何会被山匪盯上穷追不舍?
荒村野地,如她这种在闺阁中娇养长大,又在私奔后,被宋明玉呵护起来的女孩子,同山村里早早被生活磋磨了的女孩子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种差别,也间接造成了她的悲剧。
山匪见了她,便入豺狼见了鲜肉,哪里肯放过呢?
宋明玉本可一人逃生,却不愿放下她,背着她在山间小路奔逃。
因为她的拖累,眼看就要被山匪追上,宋明玉将她藏在石洞内掩盖起来,留下所有食物和水,只身将山匪引走。
可她还是没能逃脱,宋明玉千算万算,没算到山匪带着狼狗同行。
不仅如此,宋明玉在她眼前被山匪逼下山崖,生机渺茫。
而那时的她,正被数个穷凶极恶的壮汉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比绝望更痛苦的事,是她连殉情都不能,浑身疼不可言却动弹不得。
直到精疲力尽失去意识前一刻,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上重量的耸动与四周的哄笑。
她获救了,救她的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在被多人凌/辱过后,残破不堪,不知活着的意义何在,哪怕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对此也爱莫能助。
如今她身处皇宫之中,再见昔日爱人,却不知如何面对。
身体上的伤尚未被完全治愈,又何谈心里留下的悲苦和绝望呢?
就算是私奔,和宋明玉同居一个屋檐下,她也从未被碰过。两个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