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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闹了起来,搞得霍睿言很是自责。
如今乞巧将至,玩物极多,货架上琳琅满目,霍睿言停下步伐,信手拿起架子上一对“水上浮”,彩画金缕的黄蜡鸳鸯,不由得微笑。
商贩似是外地人,操江南口音,正忙着招呼几位女客,瞥见他青衫素简,随口说了句“客官慢慢看”。
霍睿言目光落在一堆泥塑娃娃之上,多穿干红背心,系青纱裙,生态各异,甚是可爱。
其中架上有一对饰以彩装襕座,更有碧纱罩笼,点缀金珠,制作精良;一男一女的身材、面目、手脚、栩栩如生,还配以华丽服饰,显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那对,包起来。”
商贩扭头一看,上下端量霍睿言:“这对泥孩儿,乃吴中名匠袁老先生亲作,内部带机关,衣襞脑囟,按一下都能动,极其难得!价格可不菲呀!”
霍睿言莞尔道:“你尽管开价。”
“这……这要五两银子。”
霍睿言直接丢给他一枚小银锭,“另外,这‘水上浮’来两套。”
周边客人与商贩见他出手大方,免不了多望上两眼。眼尖者已认出他,自是低声讨论。
“唉呀!那不是霍家二公子么?”
“大敌当前,老子在边境备战,儿子在京城高价买娃娃……没想到啊!”
“都说一门双杰,看来有差距呢!”
霍睿言耳力极佳,听在耳中,啼笑皆非,当下一语不发,抱走了商贩递来的一大盒物件,无视异样眼神,牵了马,径直往宫门走去。
这熟悉的长街,熟悉的宫城,他确有迷恋之意。
不单单留恋美好事物,更贪恋那一抹独特的温柔。
倘若没有战火,他大概会放弃山河秀色,甘愿长留这宫阙,与心爱之人十指相扣,听风雨,观星月,度年华,共白首。
可千里之外,父母与长姐面对的是碧血长空,塞外烽烟,金戈铁马,虎狼之敌……
霍家人历代扛起重责,他和兄长昂藏男儿,责无旁贷,岂能缩在京城安享富贵?
然则,赵氏一脉倒台后,来自另一股疑似安王的势力根深蒂固,且未有确切证据。
兼之宋显扬年底归京,如若霍家兄弟同时上战场,只怕京中能守住宋鸣珂的人仅剩无几。
痛定思痛,霍睿言决定独自前往蓟关。
一来,他前年曾去过一回,驾轻就熟;二来,父兄性子完全是一路,思维上也异常相似,如若犯错,再难弥补,而他相对谨慎,或许能与父亲取长补短。
耳边喧哗声一浪接一浪,动摇不了霍睿言的决心。
这一次,势在必行。
念及此处,他眸中风起天阑,胸腔热血沸腾,唤起鹏程万里之志。
…………
晴丝如浮云缭绕,宋鸣珂看了一上午奏报,焦头烂额,烦躁地甩袖,步往会宁殿之北。
那处有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建有一殿二亭,是正殿一带少有的清静地。
她登临云归亭,眺望连绵十里宫阙,逐渐从混沌的思绪中理清事实。
——上辈子,霍锐承与霍睿言在边关七年,大展身手,立功无数,因在位者宋显扬一再隐瞒打压,宋鸣珂所知有限,低估了两位表兄。
今生,她把霍家兄弟留在身边,带来的深远影响,可能远远出乎她的想象。
即便她此刻派二人前去支援,但少了那几年历练,两位表兄的眼界、实力定然远不如前世。
有得必有失。
眼前小莲池菡萏未销,嫩蕊凝珠,蜂飞蝶舞,被巍峨殿宇包围的小山丘独享清幽雅致。
然而,宋鸣珂的沮丧之情尚无半分退却,她屏退闲杂人等,连秦澍也没留。
余桐为她端来一碗梅花蜜,放在石案上,悄然退开。
宋鸣珂独坐于亭中,美景环绕,精致茶点,内心却是漫无边际的空洞与怅然。
花蜜水尚有余温时,一名内侍来报,霍二公子求见。
因霍睿言官升得快,有时候通报官名,宋鸣珂还得确认是不是二表哥,内侍们干脆按以前的称呼,亲切又省心。
此前,宋鸣珂派密探查过,得悉霍睿言曾有位江湖朋友失了踪影,怕是已不在人世。那事应为他受伤的根源。
他无事鲜少主动进宫求见,今日忽然请见,看样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和风轻拂下沿途粉、白、淡紫色的花瓣,翩飞而下,那一无比熟悉的青白身影阔步而来,堪如朗朗修竹挺拔。
他手里捧了一大匣子,从包裹在外的棉布包来看,不像贵重物品,引发宋鸣珂的好奇心。
“二表哥,此为何物?”
“见过陛下,”霍睿言笑容暗藏隐忧,“方才来宫时路过乞巧市集,见着些好玩物件,带给你们兄妹玩赏。”
宋鸣珂贵为天子,但平日没太多架子,只要有趣、好吃,无分贵贱都喜欢,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她示意让他入亭,打开匣子,眼见是一对端正细腻、别具一格的“摩睺罗”,笑意情不自禁扬起:“我又不是小孩子……”
“陛下的确长大了,可晏晏她……”霍睿言注视她清亮笑眸,温柔中夹带几分宠溺。
“什么意思!”宋鸣珂无端红了脸,略带不平,啐道:“我这当哥哥的,只比她大一个时辰!”
“那倒也是。”
霍睿言笑眯眯地看她把玩一阵,复道:“陛下,臣今日入宫,另有所求。”
宋鸣珂听他陡然严肃了许多,放下手里玩物,正色道:“为边境战事?”
“正是。”
宋鸣珂悲喜交集。
相处数年,有些时候,彼此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点头或微笑,便可了解对方所想。
她暗叹一口气:“你决定了?”
“陛下洞悉人心,省下我累赘之言。”
“我最近每回去你那儿,你案上堆叠的全是兵书、史书、武器制作改良资料……猜到你近年没少花功夫。”
“臣实在惭愧,只能纸上谈兵。”
“可为何是你,而非大表哥?”
霍睿言无法直述对安王的疑虑,也不好说连秦澍都不敢全盘信赖,硬着头皮道:“臣前些年去过北域各地,熟门熟路。外加西南刺客之事迟迟未解决,与其留我在刑部,不如留兄长在御前护驾。”
宋鸣珂抬眸目视这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青年,他青衣素淡,一尘不染,宛若幽谷清兰,眉目高洁深远,却透着细看才能捕捉到的豪迈与锐气。
这些年,他一直小心翼翼藏起翅膀,但不代表他失去翱翔天际的能力。
一瞬间,她心底生出强烈冲动,想扑进他怀里,抱紧他,尽诉对他的期待与祝福。
可她是“宋显琛”,此举太不符合帝王威仪;即便她以晏晏的身份站在他跟前,男女有别,她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