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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幻想只在一瞬间,一秒甚至不到一秒,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可能。心随着她渐渐仰起的脸蛋无端紧张起来,忍不住暗自操了声。

压着唇角和她对视着, 就听她迷茫地眨眨眼, 颇为苦恼地说:

“你问倒我了。”

安染捧着腮, 可可爱爱的脸蛋落于白嫩的掌心:

“我没想过理想型是什么样, 而且, 理想与现实有差异。很多时候,理想的类型并不是心动的类型。不过, 单就喜欢这件事, 还是很简单的。他让我心动的那刻, 就是他了。”

讲得很有道理, 他只抓到了最后一句话。

单是心动两个字,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这颗心, 跳了两百年, 都没为谁心动过。

金干目光扫过她的眉眼,管他理想还是心动, 起码此时此刻,她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吧,不太能受委屈。”

声音绵软, 即便说着这种自黑的话, 也坦然依旧, 不为一个缺点纠结。

金干今天修了头发,他这个人别的地方都糙, 唯独发型一定不能乱, 算是他留给自己最后那一点可笑的体面。

修剪得非常清爽干练的短碎发, 真就只比板寸头长一点点,前额,耳朵,后颈,全部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他的皮肤原本应该很白,看金玉和金妈妈就知道,这是家族遗传的好皮肤,天生白。在后天的磋磨下,他稍有变色。脸依然清朗白净,其他部位是健康的肤色。他们这样的,等一个冬天过去,能恢复不少。

在冷色调的节能灯光下,有种清冷质感,偏偏,他的五官有些锋利,乍一看,其实挺具有攻击性。

可仍是很帅,张扬不羁,又带着点野性难服的痞气,总结就是——带感。

安染盯着他,忽然想起他刚才问的那话“看我做什么”。

她慢慢攥紧手指,心道,别的不说,这人,长得还挺符合她的审美。

和齐爵峰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凭良心讲,齐爵峰长得不丑,毕竟是司命话本里的男主角,脸还是要的。可就是太装了,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贵妇范。

看得人汗毛都起来了。

金干见她盯着自己,猜她大概和方才一样,打算继续跟他聊会。

姑娘满眼期待,亮闪闪的眸子很晃神。

他便也没含糊,努力调出身体里沉寂八百年的感性细胞,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话:

“人本来,就得先学会爱自己。”

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

他态度洒脱得很,字里行间到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表达“不想受委屈,应该的,没毛病”。

她又想到他身处的环境,下意识反问:

“那你呢?”

厨房里的灯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清爽凉快。

他的短发太短,一根根嚣张地迎风而立,纹丝不动。

黝黑的眼斜过来,他摸着下巴思考。

这姑娘实诚,这一刻的他,便也带了些真诚:

“我啊,应该还在学爱自己的阶段。”

责任太重,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学爱。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爱这种东西,奢侈又虚幻。

晚上做个梦就行了,天一亮,眼一睁,都是生活的烟火。

在安染的观念里,爱别人挺难,爱自己不难。

她道:“爱自己的宗旨是,给自己最好的。”

真是新鲜的人,总能说出新鲜的话。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爆笑。

金干胸腔震荡,眼底的笑意真了几分,半开玩笑地说:

“以前不觉得,可我这会觉得,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

夏日天气变化多端,傍晚时分凉爽舒适,到了夜里入睡时,反倒闷热不已。

天边黑云卷卷,偶有亮光破入白昼,时不时划过一道刺眼凶猛的闪电。

在城里,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睡。

可在这,外面家家户户熄了灯,黑漆漆一片。

外面电闪雷鸣,安染闭着眼,没睡着。

九点整,手机响了。

应该是妈妈,她不太想接。

磨蹭了会,铃声还在响,才慢慢伸手摸到柜子,滑开。

“你闹够了没有。”

这声音!!!

“闹够了就回来。”

真的是他!

齐爵峰。

见鬼了,大晚上的,他竟然愿意屈尊降贵打电话给她。

安染惊醒,立刻坐起来,谨慎地回答:

“我没闹。”

她在很认真地保心保肾保平安。

对面静默片刻,呼吸加重,似是带了怒意,声音沉沉:

“我开的条件,买十个你都绰绰有余,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安染笑了,很直接:

“你。我不满意的,是你。”

这一次,她没给齐爵峰一丁点恶心人的机会,抢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说:

“说实话,齐爵峰,我瞧不起你。喜欢就去追啊,她逃,你追。你有时间在这找个替身,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她身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水滴穿石,还有什么来着?你自己去多看点书,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令自己掉价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也带了些怒:

“我可不为你的爱情买单。”

话落,她听到一声嗤笑:

“为我买单?这门亲事,是你父母求我,不是我求你。”

电话挂断,安染重新躺回被子里。

细细想着齐爵峰最后一句话。

想那个“求”字的意思。

毕业前的实习,她是在自家公司实习,秉着继承人的心态学习了解公司的一切。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中,公司一开始出现问题到濒临破产期间,她提出过很多次,分股融资,降低风险,分散风险。

父母舍不得一手经营起来的公司被别人分一杯羹,不同意。

拖到阻止不住破产的时候,她在离开前,也建议过,时代变迁,旧产业受到冲击太大,救不回来可以换,以旧换新。趁着底盘还在,把公司盘出去,卖掉换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那公司,能卖不少钱。

他俩可以留着钱养老,也可以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提议再次被否定。

还是那个理由,舍不得公司。

所以,把她舍出去了?

安染闷在被窝里,无声感叹,不愧是司命专门为她写的话本,果然专门针对她。

一夜雷鸣闪电,她睡得不好。

早早起来,推开门,站在阳台上,迎接清晨的第一缕光。

昨夜下过雨,远处青山绿水,烟雾缭绕,半山腰全是缓缓腾升的茫茫白雾,恍若仙境。

尘事纷扰,唯这一片风景独好。

安染伸手,扣着头发,顺了一把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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